穿越十个世界后我跑路失败了(102)
繁琐的礼俗持续了一整日,直到明月高升之时,纪宁与应千秋才被送入洞房。
向诸多来客敬酒,纵然他二人饮下的酒中掺了许多水,酒味很淡,纪宁却也已经喝得头晕目眩,应千秋白玉似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一抹薄红,难得有了些许醉意。
“小小……”
他嗓音低沉缱绻,扶着纪宁坐到床前,纪宁被酒意烧得浑身发热,额头上渗出薄汗,脸色绯红,漂亮的眼眸中透出薄薄水色,枕在应千秋的肩上,呼吸略显急促。
醉酒的他此刻显得格外温顺,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雪白的侧颈,应千秋揽住他的腰,将那支赤玉发簪轻轻抽出,柔顺的黑发散落而下,与红衣雪肤相映衬,更是美得动人心魄。
他眸色沉沉,搂住怀中之人,吻住那双娇艳的唇瓣,又缓缓褪下两人的衣衫。
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火苗烤灼着烛心,融化的蜡泪滴落下来,光线越来越微弱,终于陷入黑暗,无法再照亮洞房中的旖旎与缠绵。
……
但此时纪宁却是已经走出了这片幻景,早在应千秋吻住他的双唇时,他就被傅轻寒从这镜花水月之中拉了出来,后面的事实则又是幻阵在自行衍化。
出来的时候,因为幻阵太过逼真,他甚至还残留着轻微的酒意,被傅轻寒扶住缓了一会,才彻底摆脱了幻阵带来的影响。
淡红的因果之线在空中缓缓浮现出来,一端连在纪宁手腕上,另一端接入虚幻的蜃气之内,颜色越发浅淡。
傅轻寒眸光清冷,望着这根红线逐渐变细,一点点地断开,只剩下最后一点勾连。
“他夙愿终成,你二人因果将断。”
他微微低头看着还有些怔忪的纪宁,抬手轻抚他的头发,不动声色地挡住纪宁望向幻阵的视线,说道。
“待你日后再同他道别,便是彻底了断了。”
“事不宜迟,你且先随我回无量海,去寻另外一人。”
傅轻寒带着纪宁离开了宫殿,过了片刻,蜃气缓缓散去,银发魔君睁开幽暗的双眸,仍然坐于案前,手中握着一本书册,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动。
旁边的烛光却已变得格外昏暗,红烛只剩下窄窄一截,仿佛是他闭眼的刹那,就已过去了很久的时间。
他方才是……
应千秋轻抚前额,微微蹙眉,心中如若多了些说不明的东西,但仔细想去,却又空无一物,只剩下一丝欢喜与一丝惘然。
沉默片刻,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反复聆听着那清脆的孩童之音,目光浮现出淡淡的思念,低声唤道。
“小小……”
似是一场幻梦。
第66章 秦如望(一)
傅轻寒带着纪宁离开苍山,不过瞬息之间就回到了无量海附近。
之前苍山劫难将至,少女带着纪宁乘坐马车,前往无量海避难,跟随他们一起的还有秦如望,在成为凶尸后,他已认纪宁为主,纪宁到哪里,他自然也要到哪里。
为了与纪宁相见,傅轻寒此前曾布下幻阵,除了纪宁之外的人都在幻阵之中,陷入了沉眠里,纪宁回到马车上时,就看到少女正在沉睡,而一旁的秦如望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身为凶尸,但也受到幻阵影响,意识被蒙蔽,从外面上看如若安眠,只是那风流俊雅的眉眼透出阴郁苍白之色,手中拄着长剑,凝坐若磐石,散发出淡淡的凶煞之气。
傅轻寒站在宽敞的车厢里,在秦如望身上凝视片刻,说道:“他并非活人之身,却身有魂魄,倒也有趣。”
因果之线在空中显现出来,一段连接纪宁,一段连接着秦如望,傅轻寒伸手轻挑这根红线,低声言道:“这段因果亦该斩断了。”
清冽的灵气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运转开来,一部分化作构筑幻阵的蜃气,另一部分则源源不断地涌入到秦如望体内,驱散内里的死气。
秦如望的面容逐渐有了血色,浑身的阴寒冷郁也正在散去,衍化出如若生人般的气机,终于在某个瞬间,他睁开了深邃的双眼。
映入到他视线中的并非是那辆马车,而是一栋大殿,他站在宫殿中央,身边跪满了宫人,浑身缟素,正在低声哭泣,周围被布置成灵堂模样,前方摆着一副透明的棺椁,里面躺着的是一位少女。
秦如望怔忪一瞬,突兀地想起这是神女的灵堂,神女已经因为病重而故去,今日就是她要出葬的日子。
刚刚被巫神国送来的新一任神子与神女坐在棺前,为上代神女守灵,但他们同样身体虚弱,待了一会,便被宫人扶了下去,祭拜神女的人也站了起来,擦干眼泪,开始为出葬进行准备。
直到棺材被人从灵堂里抬了出去,秦如望才缓缓转身,在出葬的队伍后跟随了一段路程,望着那厚重的棺椁,眼睛黑沉沉的。
到了半途时,他调转了自己的方向,向另外一座宫殿走去。
从灵堂出来时,他与其他人相同,眉眼间笼罩着淡淡的悲哀,仿佛是在为上代神女的逝去而伤感,然而他转过身后,却在转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再看不出丝毫哀恸之色。
纪宁站在幻影之外,目光落在他身上,知道他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多年前秦如望的母亲身死,正是与神女有关,他心中憎恶神女多年,此刻看到她死去,心中甚至可能相当畅快,又怎么可能会为她难过。
而这个时候,距离他在这个世界中死去的日子也相当近了。
纪宁还大约记得这时的事,他与秦如望最初相遇已差不多有十年之久,巫神国的神使因为泄露天机,都非常短命,神女先于他一步故去,而当时的他也十分虚弱,病疴沉沉,很难从床上走下来。
他继续看着秦如望,这时他已走到神子的寝殿里,此时正是夏日,天气炎热,可偏偏这栋大殿里却始终透出一股寒冷的气息,显得凄清又空旷。
秦如望轻轻推开屋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神子。
神子的脸上仍戴着那张银白的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下颌尖尖的,肤色似雪般苍白,双唇毫无血色,身体瘦削,露在锦被外的手腕纤细伶仃,像是轻而易举就能折断。
“你来了……”
听到秦如望走进来的动静,神子轻轻地说着,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侍奉的宫人连忙过去搀扶他,却被秦如望止住动作,由他亲自上前扶住神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
九皇子一来,这些宫人便很识趣地全都退了出去,因为每一次九皇子都要与神子单独相处,不允许有其他人在场。
神子靠在秦如望怀里,轻轻握住对方的手,可是他太过虚弱,只是握了一下,手指就无力地滑落下去,是秦如望很快反握回来,用温热的手心包裹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她……怎么样了?”神子缓缓说着,每说一个字,他都要轻喘一下,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正要出葬。”秦如望说。
但死去的神女并不会被葬在大夏的国境内,她的尸身会通过水运被送回巫神国,安葬在她的故土上。
“可惜我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神子低声呢喃,却又露出淡淡的微笑,“这也不要紧,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像她那般死去,灵魂与身体回到神国,与她——”
他的双唇忽然被手指按住,他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就看到秦如望正在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染上几分薄怒,冷声言道:“不要胡言乱语。”
“我身为神子,洞晓过去未来,从不妄语。”
神子微微摇头,喘息一会,又慢慢说道。
“生死有命,不必恐惧。只是在我死去之前,若是能看到你称帝,我便就彻底无憾了……”
他的话如若魔咒,印刻在秦如望心中,旬日过去,太子忽然在东宫中离奇暴毙,经验尸之后,竟是被人毒杀而死,国主大怒,下令彻查凶手,而此事就交由九皇子秦如望负责。
在彻查之后,毒杀太子之人竟是太子妃,她嫉恨太子疼爱宠妾,反而将她这位明媒正娶的妃子冷落,被恨意冲昏头脑,终是犯下了此等大罪。
毒杀一国储君,太子妃被凌迟处死,她的九族也被一并诛连。
行刑持续了三日,刑场之中尸山血海,凄厉的哭声与惨叫震天动地,浓郁的血腥与尸臭味甚至传到了皇宫里,伴随着那哭喊声,哪怕是见惯了死人的皇宫里,也有无数人终日噩梦连连。
在这三日中,秦如望曾到刑场看过一回,那里的土地都被血液浸染成了一片黑色,一架架铡刀斩下太多的头颅,刀刃崩裂,被弃置到一边,尸体多到来不及收拾,就那样散乱地堆砌起来,甚至就连行刑之人也面色青白,一个个跑去呕吐到只剩胆水。
秦如望的靴底被浸上鲜血与尸液,锦绣华服也被飞溅的血沫染上污痕,他冰冷的视线扫过这片尸海,眸中不带任何感情。
这是由他一手造成的阿鼻地狱。
他们每个人都是清白无辜的,甚至就连太子妃也是如此,皆是他毒杀太子后寻来的替罪羊。
在他称帝的道路上,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成为他的绊脚石。
甚至不仅是他们。
他垂下眼睛,如玉的面容也被溅上一抹鲜血,与他幽暗的眸光相称,犹如自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披着俊美皮囊的罗刹恶鬼。
就连坐在皇位上的那人,也要一并除去。
太子身死,国主心情不畅,携领一众皇子与大臣去皇城外围猎,他带领众多侍卫,驱马而行,深入到密林之中,忽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体态优美的白狐,停在国主的马前,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向他。
国主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身后背负的箭矢上,那白狐似若感到有危险,后退了几步,他立刻射出一箭,却被狡猾的白狐闪了过去,向着密林深处逃去了。
国主一箭未中,怎肯放过白狐,当即策马去追,侍卫们跟在他马后,但国主所乘之马乃是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在他全力鞭策下,他们追之不及,不由着急起来,大声呼喊国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阴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