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仙界集体魂穿[娱乐圈](23)
不是的,这根本就是我的假笑。
——“秦秦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呜!”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他一点也不期望着这样的情况。
活泼开朗乐于助人的人不是他。
秦百里是个冷心冷情,出手果决的人。修真界除了薛凛,没有人想要和他站在一起,也没有人会向他寻求任何帮助。
他像一只暗夜中独自行走的孤狼,尖牙利爪,无牵无挂。
秦百里是这样的一个渡劫大能。
秦远看着窗外鸟雀成群结队飞过,忍不住质问自己——你当真是这样的人吗?
你当真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吗?
十四岁那年秋猎,凉风吹过金帐,带来延绵的寒意。帐前的士兵手握长//枪,站得挺直,仿佛再大的风也吹不动他们的身影。
薛凛掀开帐帘,便瞧见了坐在小木桌旁写着字的秦远。
秦远身着青衣,手中笔走龙蛇,身姿如玉。他闻声,抬眼看向归来的薛凛:“殿下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薛凛穿着黑色短打,长发束起,额前的发丝却有些凌乱。在这瑟瑟秋风下,他的额间竟然还流有细汗,像是刚刚动活了一番身子。
他笑着,少年人的英姿飒爽都被收入他的笑容中。
“我猎了一只鹰,完成了父皇的要求便回来了。”他说着,大步走向秦远。
秦远持笔的手一顿,他皱了皱眉道:“光光一只鹰怎么够?陛下虽然说只需要一只猎物便可,但是如此多双眼睛看着殿下,殿下不拿了头筹,陛下怎么会满意?”
薛凛却满脸的无所谓,他走到秦远跟前,看了看桌上的纸:“治水经要?出来秋猎你还写这个东西?”
“早一日治好,百姓早一日安居乐业。”他答完,没有轻易被薛凛转移了话题,“殿下——”
薛凛知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道:“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一个秋猎而已,猎得好猎得不好有何区别?又与治国没什么关系。”
他拿起一盘的研磨石,帮秦远细细地研磨了起来:“你不忍心猎杀生灵,一个人待在帐子里,我这不是怕你无趣?”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你这般心慈手软,若是日后有人用他人的性命威胁你,你可怎么办?”
秦远的笔尖游走在纸上,一点犹豫也无,他下意识便答道:“那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换,绝不能连累他人一丝一毫。
那时候的薛凛答了什么他已经忘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薛凛口中“这般心慈手软”之人。
若是那日白骨没有堆满宫墙,他和薛凛会误入修真界,登了仙门成了修士吗?
若是那日鲜血没有洗刷千层台阶,他和薛凛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若是那日薛凛没有……
他会变成如今这般淡漠吗?
网上所有的人对他“心地善良”的赞美反倒成了他此刻的枷锁。他曾经拥有着和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一样的性格,如今却要因为这些赞美而畏缩在这里,不敢多看一眼评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啪。”
薛凛打开了灯,薛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嘴里喊着:“爸爸,大薛,一起来看呀!”
秦远转头望去,薛凛已经坐在了薛爱的身边,微微抱着他们此时共同的女儿,面上带笑地轻声和薛凛说着话。
他却无心加入。
心结在他的识海中如同一片朦胧的薄雾,让他无法看清一切。这片薄雾渐渐浓厚起来,似乎下一刻便要凝成实质。
心结若是成型,往前再踏一步便是心魔。
可他却无力阻止。
他满脑子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赞美,这些赞美却如同毒药一般,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内心,让他无处可逃。
识海当中,白雾渐渐浓稠,隐隐的黑色浮现而出,心魔将成。
周遭灵气混乱地涌动了起来,正在和薛爱互动的薛凛眉头一皱,看向秦远的方向。
他逆着光,瞧见秦远站在窗边的身影,瞧见了那即将溢出的黑色。
心魔即将成型。
正在陪女儿玩耍的薛凛睁大了眼睛,他愣了愣,看着站在窗边的秦远,天边的红光都掩盖不住他身周的淡淡黑气。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即将破茧而出的心魔种子。
心魔这两个字,几乎是所有修士都闻之色变的东西。即便是实力强劲如他,如秦远,都碍于天道在这里扮演着原主,只为了不生出心魔。
可是看秦远这幅模样,已经不是单纯的镇压能够破除的了。
想了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从全网的讨伐谩骂到后来的一边倒的赞美和支持,秦远的心结为何会加重已经显而易见了。
想到这里,薛凛不禁有些着急。他本就是秦远心结的一部分,即便看着秦远一步步走错,他也无法开口,如果没有契机,他的贸然介入只会加重秦远的心魔。
薛凛五味杂陈,他思索了一番,转头对一无所觉的薛爱轻声说道:“小爱,你想不想明天出去玩?”
薛爱不解:“大薛,我明天要上学啊。”
“我可以帮你请假。”他对女儿说话极其温柔,语气却有点急促,似乎在急着让薛爱做点什么,“所以我们明天出去玩好不好?”
“哇塞这么好的吗?当然好!”
秦远对薛凛和薛爱之间的对话一无所觉,他眼神没有焦距,前后都是万劫不复的心魔,过往和现在缠绕着他,似乎要将他溺死在这里。
“……爸爸?爸爸?”
是薛爱的声音。
他听见薛爱问他:“我们明天可不可以出去玩啊?”
“出去玩?”
“嗯嗯,广告上说的志愿者活动!要,要一家人一起去,小爱想去!”
小女孩清澈的声音将他已经陷入魔障的思绪拉回,秦远目光凝聚,他低头,薛爱正拉着自己的手。
将要破茧而出的心魔突然被打断,只好暂时蛰伏,黑色退去,留下淡淡的白色浓雾笼罩在秦远的识海当中。
察觉到自己方才差点生出心魔,秦远暗道一声好险。
心结尚可去除,心魔若生,修行路上稍微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小女孩抬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头上的两根马尾辫一摇一摆的。心魔刚刚偃旗息鼓,恍惚间,他下意识便答道:“可以啊。”
说完,他方才意识到薛爱口中的“一家人一起去”是什么意思。
想要亡羊补牢的秦仙君立刻转头看向走过来的薛凛,期盼着对方说上一句不想去。
岂料薛凛一把将薛爱抱了起来,晃了晃怀中抱着的小女孩笑道:“好啊。”
秦远:“……”
事到如今,不得不去了。
……
平静的山区中,微风吹过山林,留下树叶摩挲的声音。山腰上有一些人家,一处占地并不算大的校园坐落在山脚下,带着一股平和近人的清新,与人来人往的大城市截然不同。
这校园与其他的学校似乎不大相同,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喧闹,它甚至没有传来几声孩子的嬉闹声,校园里一片安静。
这里是一处聋哑学校。
学校资金不多甚至有些难以为继,里面读书的也多是穷苦人家残疾的孩子,所以过段时间便会有志愿者自发的组织活动,由负责人带领一些志愿者家庭来探望这些孩子,一对一进行物资的资助。
秦远一家三口抽到了一个比薛爱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听得见却不会说话。薛爱一点也不嫌弃,抽完签便笑嘻嘻地拉着小女孩和她一同玩耍,直接遗忘了还在一旁的秦远和薛凛。
带孩子操碎了心的两个家长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地将带来的资助物资先交给老师,让老师转交给孩子的家长。
孩子有薛爱陪着玩耍,似乎也不太需要他们二人。业界知名的大导演和今年的新影帝此刻备受冷落,相对无言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专心地看着孩子们的交流。
旁边的人若是仔细看过来,便可以瞧见秦远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就差没有把“不想让你们看见我的脸”这句话写在口罩上了。
东边照射而来的日光早就破开了清晨的蒙雾,带来丝丝燥热。
薛爱扎着双马尾辫,发绳上的一对樱花尤其惹眼。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他们一家人资助的那个孩子在操场的地上画着什么。
聋哑孩子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小家,薛爱也捡起一根红色的粉笔,蹲在地上慢慢地画着。她知道一起玩耍的伙伴听不到,但小孩子总是习惯念念有词。
她画出了一个大房子,脆生生地喃喃自语道:“这是我的家。”
“这是我,这是……大薛,这是……我爱的爸爸……”小女孩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天真与美好,如同清风灌入心间。
薛凛翘着腿,浮夸地摊了摊手,瞪大了眼睛看向秦远:“为什么我就是简单的大薛,你是我爱的爸爸???”
秦远对他这样浮夸的举动毫无兴趣,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只是笔直地坐在一旁看着薛爱,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凛一定要得到秦远的注意,他又凑上前了一些,轻声问道:“你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吗?”
带着孩子,和“家人”一起,在这样一个需要帮助与友善的地方送出那难能可贵的善意。
秦远总算将注意力从薛爱的身上移开,他转头看向薛凛,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这才徐徐答道:“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过就是履行和薛凛扮演一家人的承诺罢了。
薛爱不提出要来,他根本都不会知道这个活动。
薛凛闻言,脱口而出:“可你——”
只说了两个字他便停了下来。
“嗯?”
“没什么。”
可你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现在却一直都在笑。
这笑容不轻不重,如同青莲绽放在一片广阔的云海之中,渺渺天地之下,唯有那一片宁静。
薛凛欲言又止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这样的称赞。他与秦远互相争吵习惯了,静下心来交谈已是不易,他要是再多说点什么,难保秦远这样的性情会不会多想。
但那笑容实在太过惹眼,薛凛心中情思轻动,终究是按耐不住,只好不再去看。他起身朝着薛爱走去,拿起手机给自己女儿拍起了童年趣照。
没有了修真界的打打杀杀,也没有了动辄一打坐便是几十年的修炼生活,一天的时光仍旧算不上长,不过一个眨眼便日头半垂,天光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