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小夫郎[种田](55)
石尽云的脸色从小春跪下开始就一度度沉下来。好不容易听完,他猛地一掌拍上桌子。
“岂有此理!”
他盯着二人:“有这样的事,为何不向上报官?一个小小县城,报到镇上不行,报到州府总行了吧?你们那袁县令要是有通天的手段,会只当个小小的县令!?”
他问完,却突然顿了:“等等,姓袁?叫袁什么?”
“回大人,袁茂临。”
袁茂临。
石尽云恍然大悟,竟是他!
这袁茂临,当年以进士身份入仕时,年纪尚轻。也因此曾经有些名声。奈何他做些纸上谈兵的学问可以,做官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在翰林院好多年出不了头。最后还是他老师带着他投入了国舅爷一派,才得了个实职。
只是得到职位简单,保住却不容易,他的人生可谓起起落落落落,后来大约自己也不想干了,几年都听不见个消息。
但他仍旧是国舅派的人,他的恩师也依旧是他的恩师。
他也是石尽云此行,将会遇上的国舅派官员中,职位最低的一个。
这么好的机会,送上手的功绩。
这县令纵容亲戚做下的事,连见多识广的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怕不是仇家,他也会尽心处置。更何况他是国舅派的人?
石尽云简直想大笑三声,只是看那宋家夫郎眼睛还红红的,不太好表现得太高兴,才低调地咳了两声。
“此事我知道了,定会好好查办。等你们行商归来,保准把人给你们换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那个恶霸,死了就算了,没死的话,定要将他在闹市口砍头,以儆效尤!你们就安心做生意吧。”
小春的喜悦简直要从头上溢出来,他看看石尽云又看看宋煦,一副不知道怎么道谢才好的样子,宋煦摸摸他的头,微笑道:“多谢石大人!”
石尽云已经在心里给那袁茂临设计了二十八种死法,越想心情越好,简直想放鞭炮庆祝。另一方面又觉得宋煦这个路上抓来的兄弟太妙了,忍不住又有了点想法,笑眯眯地跟他套近乎:“你那兄弟是不是也在春阳县?等我过去找他叙叙?”
宋煦:“……”还惦记着这一茬!这钦差是有多想找对象!
石尽云把他们留下吃了顿便饭,聊了会儿行商的有趣话题。
突然,门外有下人进来,凑在石尽云耳边说了些话。
他点点头,问道:“宋兄,你们昨日同行的确实有个挺矮的姑娘吧?”
“是啊。是我们家乡的妹子。她怎么了?”
“没事,听说一直嚷嚷着要找‘宋大哥’,似是有什么急事。有人陪她进来在大堂附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被赶出去了也不走……幸好太守大人路过,记得你姓宋,拖人来问。”
“一定是我妹子!失陪了石大人,我们得先告退……“
“没事,叫我石兄,有空了来给我的递个话,我们晚上再出去逛啊!”石尽云摆摆手,显然微服私访的瘾还没过。
江天天在门口等得原地转圈,焦头烂额,直到宋煦从她背后出现:“咋了突然过来?”
“呀!”她吓了一跳:“宋大哥,你怎么真的在外面的?我还以为他们骗我,把你关进了衙门里!”
宋煦哭笑不得:“关我作甚,这衙门又不止一个门。什么事这么急?”
“噢对!我看到那个山子哥了!被衙门抓了!为什么呀,是不是抓错人了!?对了还有,孩子丢了!!羊羊带着最小的那个爬窗户溜了,说要找山子哥,我找不到……”江天天语无伦次地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快要急哭了。宋煦赶紧拍拍她。
“别急,慢慢说。‘山子哥’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那人叫原山,来龙去脉等会儿跟你讲,你先说小孩子,怎么回事?”
江天天便把早上几小大闹天宫的事情这么一讲,委屈道:“我哪晓得他们一点不听话,堵了这头没堵那头,羊羊竟能从三楼爬下去……”
宋煦听罢也有些钦佩,想了想说:“别急,羊羊很机灵,混得估计比你都强。等会儿我们要去商行据点,怀城人多,我们让商行到处留意一下。”
***
齐有田很快被抓进了怀城大牢。
他不是个胆大的,面对审讯吓得差点厥过去,很快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与钱三狗那种称霸一方的恶霸不同,怀城到底是大城,百姓见多识广,齐有田只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头作威作福。
他坐拥田地,久而久之人就膨胀了,感觉地是他们家的,钱是他们家的,人也都是他们家的……于是俗套的强抢民女的戏码又出现了。
后来听原山讲这段事的时候,宋煦也多有感慨。喜欢美人或许是人类的通病,在满足了基本的温饱后,有余力的人大多开始追求美人。
美人能给人视觉享受,满足性|欲和掌控欲,对一些浑浑噩噩不事生产的人来说,仿佛一条必经之路。
不过这齐有田比钱三狗聪明了许多,他做事喜欢给人留三分余地,实在要不到的东西,他也不强求。
他如果看上某家的闺女或者小双儿,往往先递个口信,如果家人不从,再开始威逼利诱使手段。
其中又有些人家,舍不得大的,但勉强舍得小的。毕竟家里太穷,生得太多,养不起了……趁着还没投入太多,拿去给地主抵债,这样的事也发生过几次。
羊羊他们就是这样陆续被卖的。
追根究底,这齐有田虽说也恶,但仔细查下来,铸铁和私设赌场等等事情并没有更深的隐情。背后既没人起义也没有造反,早年被狠狠肃清过的山匪也没有卷土重来,这令太守狠狠松了口气。
话虽这样说,钦差在此,太守还是不敢怠慢。
按照律法,将那齐有田发配去了隔壁州修堤坝,又罚了些财产充公。
其中“原山”也是齐有田的财产。他犯了罪,打了五十大板。因是奴籍,罚完以后,又回到了人牙子手中。
他将要被卖给第二个主人。
审案的这几日,小春心神不宁,因为羊羊和小妹依然没有找到。
汇通商行上上下下都帮忙,竟找不到俩孩子,可见他们有多能躲!
江天天也心神不宁,因为她担心原山……
可有些事情,着急是没有用的。原山的奴籍摆在那里,偷窃也是明晃晃的罪行,惩罚无从辩驳。
有人觉得他义勇,有人觉得他是个背主的奴才,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但江天天却替他委屈,委屈得半夜偷偷哭。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见了那男人一面,而且是男人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却好似有种魔力。
小春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但羊羊没找到,他们还是打算在怀城多呆几日。
其他的孩子因齐有田被抓,陆陆续续被送回了家里。
小春本来想趁着多停留的时间,在怀城把自己的十两银子换成货物。但与宋煦从集市这头逛到那头,都没想好到底要买什么。
好像什么都挺好,却又没那么好。
宋煦见他心情低落,也不催他,只是说道:“明天早上,原山会被送到怀城的人市。我打听过了,怀城的人市只有一家是官营的,原山应该会被送到那里。我们明天去看看?”
小春耳朵竖了起来,忙不迭的答应了。
人市,是展现人类原始罪恶的地方。
奴隶没有人权,然而奴隶又因为什么必须成为奴隶的呢?
这样的问题钱小雨曾经经常思考,可宋煦与小春,却是在今日,看着这样残酷场景时,才第一次有了清晰明确的认知。
奴隶没有尊严。
宋煦小春带着江天天,在角落等着官差送人来。背主的奴才不多见,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人牙子也是做生意,做生意就爱人气旺,此刻见客人多,立刻叫伙计拉了一排男男女女上了台子。
这些人大多眼神麻木,衣不蔽体。虽说是春天了,但春寒料峭,早晚还是很凉的,这些奴隶手脚上一片青紫,许多都冻坏了。
但他们好像没感觉似的,只是站在那里。
小春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往宋煦背后缩了缩。人牙子卖了几个,见剩下的卖不出去,便撇撇嘴让伙计把人拉回去了。
这是时代的痕迹,宋煦个人也无法撼动。他只是抓进了小春的手,庆幸自己穿越一遭,没有流落到最坏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几个衙役带着原山来到人市。
原山身上有伤,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但他眼神坚毅,不像别的奴隶那般麻木,身材健硕,又是壮年,有些客人略略心动。
人牙子上前捏捏他的臂膀,又捏开他的嘴看看牙齿,似乎很是满意。
壮年奴隶,贵的能卖到十五两左右,他便先开了十八两。
“太贵了!身上还有伤!而且一个背主的奴才,谁知道今后会干出什么样的事!”底下有人喊道。
这话一出,不少人脸色一变。
是啊,背主这条,可是相当的不妙。万一哪天他不高兴了,把自己捆了杀了,可怎么办?
众人看他那有神的眼睛,竟觉得惧怕起来。
人牙子急了,急忙降价,然而一路降到十二两,都没有人松口。
“十两!最低价了!……你们瞧瞧,多壮的小伙儿,将来挑水砍柴的,什么都能做,还能看家护院!听说他身手也好……”
身手好才可怕呀!
众人又后退了几步。
“这……”人牙子咬牙,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得角落里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
“我们买!山子哥是我们的!!”
☆、第 49 章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从人腿中挤出来的两个小孩。
大的是个男孩儿, 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妹, 竟混来了人市这种地方!
万一被抓起来卖了,那真是没处说的事!
只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蠢蠢欲动的人牙子们不敢动手, 各个心里痒痒的, 手上也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你们出多少钱?”那人牙子忍住抽动的嘴角,强行做了个笑模样。
男孩子挺起胸膛,自豪道:“我们出八文钱,还有十二个馒头!”
说话间, 他从衣服里掏出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包。怪不得衣服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其实并不是穿得多。
布包打开,里头几个硬了的白面馒头, 依稀能看出它们曾经的美味模样。只可惜再美味也不值钱,即便加上八文铜板,依旧连十两的零头都算不上。
人牙子冷下脸,凶恶道:“出不起钱就滚!这里是小娃娃能来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