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魔入佛 二(30)
没有多少人知道,或者说,仅仅就只有那么三两个人知道,净涪就只是净涪而已。挂在他名号前面的那一个前缀,委实可有可无。
这会儿的净涪也没有多在意旁人的心思,他就只是定定地望着那一株菩提树幼苗。
净涪看着那一阵清风裹夹着朦胧清光白雾席卷而来,也看着那一株迅速从指宽长至碗大的菩提树“哗啦啦”地摇动树冠,迎接那一阵清风、白雾乃至清光化作的蒙蒙细雨,像是笑得高兴的天真孩童。
随着清风、白雾、清光落下,那仍在树心中沉睡的菩提树树灵忽然一动,似乎伸出了白嫩胖大的手掌,捂在嘴边小小地打了一个呵欠,甚或翻了翻身,又再度沉沉睡去。
那一株生长在天静寺某处看似普通的菩提树将这株小菩提树树灵的可爱动作全部看在眼内。见状,它欢喜又柔和地摇动着浓密树冠,另一股更为厚重的清光又随着清风而起,再度化作轻雨洒落在小菩提树上,被小菩提树迅速吸纳吞食。
净涪就只在旁边看着。
待到小菩提树树灵在树心中酣然熟睡,那一株菩提树也彻底安静下来,仅仅只将它自己的气息散落在小菩提树附近,轻密柔和地护持着小菩提树。
那般情态,简直如同慈母珍待稚子。
净涪往后退出一小段距离,又侧过身去,准确找定方向,远远向着那一株菩提树双手合十一礼。
不知是因为当年千佛法会上净涪的表现,还是因为这一株菩提树幼苗对净涪无声的亲近依赖,那一株菩提树对净涪的印象极好。
见得他向着这边行礼,菩提树晃动了树冠。
一十八颗菩提子无声自浓密的树冠中脱落,悄无声息地飞向了净涪。
这一回的动静太小,除了天静寺中的那几位顶尖修为的大和尚外,满寺上下竟无一人察觉。
净涪抬手迎着前方一拿,将那一十八颗菩提子拿在掌中。
他也不去细看那菩提子的品相,待将这一十八颗菩提子收入褡裢后,他向着菩提树的方向合十弯腰一礼拜谢,便转身推门入屋。
这一处小禅院自净涪离开后,就再没有旁人入住,甚至连进入走动都没有,屋中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净涪并不奇怪,他只是站在屋中看了两眼,转入旁边的小间里拿出扫帚抹布等物什,开始洒扫。
地上、屋檐;窗台、角落;佛龛、案桌......
几乎是这禅房里的每一处角落,净涪都认真打扫了一遍。
净涪的动作不快不慢,自有一种规律节奏,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当然,这时候也没有几个人特意跑过来看净涪洒扫。
一场洒扫,也是一场修行。
这一场洒扫结束,将扫帚簸箕乃至抹布木桶等物什归置远处后,净涪站在不染尘埃的堂室前,感受着自己因突破而略显虚浮的气息已经稍稍稳定了下来。
他吐出一口浊气,就着刚刚换上的清水净手。
洗过手后,净涪取过案前线香。
香是天静寺里常用的供香,纤浓有度,长短适宜,最是适合供在佛前。
净涪双手托拿线香,就着佛前灯火点燃。
他拿定线香在手,恭敬三拜过后,才将这飘着淡香的线香插入香炉中。
净涪倒退两步,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坐定,双手结印放在胸前,闭目入定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迟到了......
各位亲们晚安。
第237章
净涪沉入定境的那一刻, 庭院里那一株刚刚种下没多久的菩提树树冠轻轻一晃,一片朦胧清净的菩提灵光自菩提树树冠升起, 无声无息穿透阻隔的空间, 散落结跏趺坐的净涪身上。
定境中的净涪只觉识海中朦朦胧胧散落一片清净灵光。灵光如水似雾,自有一股清凉通透之意沁开,散入灵台。
净涪陡然清醒, 睁开眼来。他不曾转过身去看那一株菩提树,也未曾有任何动作,只是停顿了一瞬后,又慢慢地将眼睑垂落,再度进入定境之中。
净涪入定的时候, 净怀、净古两人也已经将他们暂居的那一处小禅院洒扫干净了。他们商量着分住了东西厢房,又简单沐浴梳洗过后, 才在正堂处汇合。
净古从西厢房转出来的时候, 净怀已经在案桌前候着了。
净古走上前去,也在案桌的另一侧上落座,和净怀相对而坐。
净怀看得他一眼,点了点头, 抬手拿过旁边茶壶,给净古倒了一杯茶。
净古双手合十谢过。
他接过茶盏,并没有喝茶,只是低头看着茶盏中清澈的茶汤。
净怀看了他一眼, 自己捧起身前的茶盏来饮了一口茶水,道:“我方才已经请了净会师弟往清壬师伯那里递话了。”
净古眼神一凝, 忍不住侧耳倾听。
此次前往天静寺之前,他的上师清际禅师就曾提点过他。入寺后,可多往清壬大和尚那处行走。
既得了上师提点,净古自然不会怠慢。他自己后来也曾经打探过,知道清壬大和尚本就出身妙音寺,如今在天静寺修行,算是妙音寺诸禅师在天静寺中的常驻人物。在天静寺挂单的妙音寺僧侣都以他为首,诸般事务也都由他统理。
如今身处天静寺的净怀、净古和净涪三人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净会,那却是净和分派给他们两人的小沙弥。净会只负责帮助他们在天静寺中立足,并不等同于诸位禅师身边的那些随侍沙弥。
“我请净会师弟替我们向清壬师伯告罪......”并不理会那一瞬间净古抬头看他时闪过的错愕表情,净怀继续道,“我们师兄弟三人一路行来风尘仆仆,贸然拜见太过不妥,且待我们师兄弟稍作休整,再往师伯处领训。”
净古低下头去。
“师伯应允了。”净怀声音轻且慢,“他令我等不必着急,专心休整,仔细调理好状态才是。”
净古终于捧起了面前的茶盏,低头饮了一口茶水。
其实他不该惊讶才是。
净涪在天静寺山门前的石阶上破境,整一个天静寺里谁不知道。破境之后,虽然不是一定就要闭关巩固境界,但最好是能有一段时间休整。既能快速适应破境后的境界,也能抓住突破时心头的那一点感悟,更好地体悟此时心境。
如此一举两得的机会,当然不能轻易错过。
自净怀过了路上那一道业障后,就待净涪亲近多了。这个时候,他为净涪师弟多做些考量,并不如何出人意料。再有......净涪师弟天资、心性、运气俱有,寺中诸位长老禅师对他都极为看重,清壬大和尚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例外。
他早该想到的......
净怀注意到净古的脸色变化,也将净古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他沉默得一阵,直到净古自己想明白个中关节,才又道:“净古师弟,你、我与净涪师弟和净苏师弟四人一同从妙音寺出发,可如今抵达天静寺的只剩下我们三人......”
单只听到这里,净古也知道净怀接下来想要说的什么,他点了点头,截去了净怀的话,道:“净怀师兄,我都知道的。你且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
他以为自己摸清了净怀的心思,却想不到净怀听得他这话,竟然瞪了他一眼,才道:“谁说你小心眼了,听我说!”
净古真没想过净怀居然也会如此失态,一时愣在了那里。
净怀也没太在意净古的表情,“我想着,耐心等一等的话,或许净苏师弟会赶过来与我们一道受戒。”
“我们四人一道出寺,本合该一道抵达天静寺,拜见寺中长老才是。”
如今一道抵达天静寺是做不到了,就连一道拜见寺中长老也是希望渺茫。不过,这希望再怎么渺茫,也是有的。
净古回过神后,也还是沉默。半响后,他站起身无声向着净怀合十一礼。
净怀也才回神,见状,他停得一停,也连忙起身双手合十还礼。
这一礼过后,净古似乎放下了什么,净怀也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两人各自在自己的蒲团上落座。
净怀看了看净古,见净古脸色放松,按捺了片刻后,还是问道:“净古师弟,小四儿她......”
净古本来听见净怀唤他,便抬头望去的,但“小四儿”三个字响在耳边,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往侧旁一偏,避开了净怀望向他的视线。
“......小四儿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净怀看着净古的模样,顿得一顿,才继续将剩下的话问出口。他的语气和缓,不疾不徐,并没有一丝一毫质问或是质疑的意思。
净古只是沉默。
净怀看得他一阵,见净古没有要细说的意思,也就随意地转开了话题。
净怀不追问,净古自也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净怀转移了话题,但此后净古的兴致并不高。师兄弟两人相对坐了一阵,就又各自返回各自的云房里去了。
净怀自是回房抄经不提,但净古却只是在云房里的蒲团上呆坐,茫然出神。
净怀方才提到小四儿,净古其实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日小四儿离开后,净古跟了上去,却只缀在小四儿身后,并不直接露面。
净古不知道小四儿有没有猜到他跟在身后,但他看见的小四儿,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有胆大。
离开了当时净古他们停留的那一个山洞后,小四儿往回走了半日,才回到了当时距离那一个山洞最近也是净古等一众沙弥曾经借过水露过面的村子。
那村子不大,仅得三四十户人家,村人安居乐道,心性淳朴,于小四儿而言,也确实是难得的安居之所。
净古当时也是在心底点头的。
毕竟是那样的一个村子,再有净古他们一行人的名头,小四儿想要有个安安稳稳的生活不是难事。但小四儿却没有在村中定居,恰恰相反,她选择的是村子后头那一座山林里的一个山洞。
她居然自己一个人居住在那山林的山洞里。
净古摸不着头脑,一时又无法扔下小四儿一个人,就在旁边守了小四儿五日时间。那五日时间里,净古看到了另一个他不曾认识过的小四儿。
坚韧,勇敢,聪慧。
小四儿仍旧害怕与人接触,却能够鼓起勇气和她选定的人打交道,用她自己采来的药材换取她需要的物什,独自一人在山林里生活。
就连教她认药单纯想要让她有一个傍身手段的净古自己,也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一日。
净古原本以为,将小四儿托给某一户宅心仁厚的人家照看,日后与其他姑娘家一样嫁人生子,令她平平稳稳地走过这一生,才是对她最好的照看。但看着自由行走在山林中的小四儿,净古才知道自己当初想错了。
净古在小四儿附近停留了五日。
如果说第一日小四儿令净古刮目相看,那第二日、第三日连同之后的那两日里,净古只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