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总说我和男主是一对(84)
周围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望向更远的地方, 则能隐隐看见石砚山的一角。
石砚山就在临州城外不远处,那儿的山脉绵延至今, 见证过前朝的月色,也见证着此时的盛景。
“嗡——!!”又一声锣响。
二人却都并未动作。
他们一人执剑, 一人握刀,皆静静地站在原地, 注视着对方。
座中人私语一阵,片刻后, 细碎的说话声渐渐消了下去。
说起来,今天一天的英雄宴已经接近尾声,傍晚将近,天边逐渐开始浮现出绚丽的色彩。春燕归巢, 在空中留下清脆的啼鸣。
洛飞羽看着段无思那双鸦青色的眼睛。
他在那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一时想起他们共同在台下闲聊的场景。
前世,以及不久之前, 他们都曾在台下对酌谈天,但这是第一次一起站在擂台之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完全没有人说话了,只有顾远楼中传来悠悠乐声。
微风拂过,一片柳叶慢吞吞离开树梢,在空中打着旋降落。
“沙沙沙……”
柳叶落地。
剑影划过。
和之前三场不同, 这次是洛飞羽先手。
知道对面人功夫几何,便不必有太多收敛。既是第一次见段无思用刀、第一次和段无思过招,自然要尽兴才好。
他很久没和人这样较量过了,也很想知道自己没见过的、段无思的另外一面。
“铮!”
剑刃与刀背相击,金属颤动,发出摄人的声响。
洛飞羽不由勾唇。
按照他对段无思的了解,倘若对方手里是剑,便绝不会这样直接接下攻势。
但段无思手里拿的是刀。
洛飞羽手腕一翻,顺势卸去压来的力劲,侧身又是一刺。
溶溶绿水断,萧萧黄叶芜,莫问白衣何处。
抬眼看,残影破空,罡风迎面。
段无思却没再挡,只握着刀柄,烈骨刀同时朝他上半身扫去。
以攻代守,这一扫,是力可平潮的气场。
然剑势忽改,洛飞羽足尖轻点,整个人朝前一冲,和段无思擦身而过。
“嗒。”
二人那两半玉扣在空中交错对撞了一下。
这个瞬间,段无思似乎闻到了隐约的草药香。
……那是他埋在洛飞羽颈窝会闻到的好闻味道。
将注意力猛地抽回,剑尖已经到了面前。
时间不够,用长刀不适合退,那么再挡!
“铛!!”
段无思被洛飞羽剑上的力道震了一下,因为动作慢了半拍,虎口便有些发麻。他心道自己方才还感叹对方平常不怎么和人对力气,这会便尝到这种滋味了。
那双鸦青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上步,提刀,直劈而下。
刀剑光寒,琵琶声碎,挥袖漫天风露。等闲醉将往事议,今朝不忍负佳期。
远处,楼中,曲目恰换,乐声逐渐急促起来。
台下人神态各异。
武艺高些的是看得入迷,年纪轻些的是被震慑住,当然,也有人注意点比较清奇,应闻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静远山庄的少庄主,他本就不擅长正面攻击。因为对刀和剑都不了解,他看着看着,关注点便从兵器到了玉佩。
那两枚半圆环状的玉……好相似啊。
正在这时,旁边的钟灵鹤忽然惊呼一声。
赶忙看去,原是段无思毫无征兆地移步,赤色弯刀正朝洛飞羽肩颈部位削去。
应闻即便不那么懂,也能看出这招不简单。
他以为惊羽君会退,但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洛飞羽疾速后仰,而折春在同时挑向斜上方。
这也是他没拉开距离的原因,若是后退,以折春剑的长度,便有些不够了。
洛飞羽对气息十分敏感,对距离的把握也刚刚好,他本不会出什么差错。
——事实上,他也没出什么差错,只是有一个小意外。
面具。
面具是才买不久的,他忘记将其考虑进去了。这东西尽管薄如蝉翼,却也实打实的添了一层厚度。
倘若只是这样,也没什么,可段无思这一刀锐意太盛。
于是那张面具被气流掀了下来。
银白色面具飘飞,露出的那部分五官仿佛一份惊喜、一份令人猝不及防的新发现。
眸光粲然清朗潇洒,眼角眉梢风流如画。
自是世间第一流人物。
那视线略带讶异,是极为新鲜的情绪,却也有着极其深远的意味,仿佛是跨越许多时光之后,猛然揭开幕布看到的东西。
的确,百年的岁月、成败、生死、正邪……这个人都看过了。
某一瞬间,段无思甚至有种“千载相逢犹旦暮”的错觉。
……可无论冬夏,不语春秋,登楼顾远,流光依旧。
他看得有些呆,但下一刻,洛飞羽退开了,他的心绪便被拉了回来。
刚刚直削而下、正不剩什么力气的烈骨刀也被折春剑轻轻抵了回去。
段无思收了刀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收刀,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时候尽兴了,也应该收了。
他看着洛飞羽抬手,食指中指相并,及时将面具从半空中救了下来。
二人相望半晌,同时道:
“还打么?”
“继续吗?”
又同时一顿。
再过半晌,洛飞羽道:“那我们走。”
段无思:“好。”
众人:“……?”等等?
说是这么说,他们并没有直接踏着轻功离开,只是仅仅下了擂台。
中年女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二人,终究没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宣布了这场切磋和今天英雄宴的结束。
其余人一股脑围上来,端着酒杯朝洛飞羽和段无思敬酒。
“真没想到这位少侠实力如此强劲,敢问少侠如何称呼?”
“此生能见到这样的一场切磋,就是让我现在去死也值啊!”
“这位少侠,相逢既是有缘,不知明天能否和你在擂台上打一场?”
“欸惊羽君,你们为什么忽然不继续了?”
这么多人肯定是喝不来的,于是他们只喝了认识的人敬的酒,譬如应家父子、钟灵鹤、苏遗影、申屠岁希等等。
在这期间,苏遗影和钟灵鹤对视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申屠岁希看了这对年轻男女一眼,觉得他们或许能猜到“某些真相”,至于另外两个……他瞥了眼正在傻乐的应闻和满脸严肃的应连云,耸耸肩没说话。
喝了朋友敬的一些酒,又婉拒了更多人与更多酒,洛飞羽和段无思终于能顺利回到酒楼房间。
这天上午,他们已经去过临州城郊的荒地,所以在英雄宴那边呆了一下午之后,计划里也没什么正事要做。
二人回到客栈时已经入夜,洛飞羽便点了些饭菜到自己房间准备和段无思一起吃——他们之前都是这样做的,段无思那间房早已形同虚设。在顾远楼里的时候,几乎是洛飞羽到哪里,段无思就在哪,饭食、睡觉、小憩,莫不如此。
今天却有些小奇怪。
在等楼里伙计上菜的时候,段无思忽然出去了一趟,去得有点久,也没和洛飞羽说要做什么。
段无思准备做什么呢?
准备灌洛飞羽酒。
这次一定得是真灌,他想。
这个想法萌生于二人下擂台后被围住敬酒的时刻。段无思自己是能喝那么多的,只是不乐意,但他知道,洛飞羽拒绝是因为全喝会醉。
大半年前,他曾在眉镇的钟家和洛飞羽喝过酒,那次或许勉强能算灌,毕竟喝的量比较多。
那时他是想将洛飞羽灌醉,然后趁机试探,以期听到些和对方神秘过去有关的信息。
洛飞羽最后好像没有醉,但他得偿所愿,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事。
而他那时醉了吗?
难说。
连段无思自己都不能确定。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确好奇洛飞羽醉酒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