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福(55)

　　“慢点喝，别呛到。”
　　杯中的水并不是普通的温水，而是加入了青灵研制的安神药粉。能品尝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喝完后整个人都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玉遥忽然发现喝完杯中水后，身体那种沉重的感觉消失了，喉咙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这是茉莉花茶吗？”
　　“是我调配的安神茶，里面放了点茉莉花，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
　　“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玉遥将水杯还给了青灵，然后当他手抽回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和青灵交流时，全程用的都是吴语，这让他感到了十分惊奇。
　　“你会说吴语？”
　　青灵注视着背靠床头的玉遥，满脸认真地回答道：
　　“恩，我以前在江南东道那片区域，待过一段时间。”
　　“江南是个好地方，那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还有好多美食。不止是江南，华夏的各个区域，都有独特的风土人情，和文化特征。”
　　玉遥说着说着，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了。
　　他走过大江南北，穿过荒漠沙地，虽然日子过得很苦，却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和怨言。
　　“虽然现在的华夏，和你记忆中的化形出现偏差，但是大体上还是没什么变化的。你想回去看看吗？”
　　“想啊，可是我现在走不了。”
　　玉遥深深地叹了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稀世珍宝似的。
　　青灵压制住躁动疯狂的情绪，神情有些激动地说道：
　　“为什么走不了？如果你想离开，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决身份问题，然后带你乘坐专机回到华夏。”
　　“我的记忆出问题了，我想找到丢失的记忆。还有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玉佩里，沉睡了那么多年。”
　　玉遥忽然提起玉佩，青灵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道：
　　“玉佩？我并没有在你的身上找到玉佩。”
　　“那块玉佩我暂时让大叔帮我保管了，他说我随便乱丢太不安全，要帮我存放在保险柜里，等我需要的时候在拿给我。”
　　“大叔是谁？”
　　“金尹善，我从玉佩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类。他人还不错，找了很多老师，教导我这边的语言和现代知识，还送我去上学，体验不同的生活。”
　　玉遥在提到金尹善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对金尹善充满了信任。青灵却听出了猫腻，反问道：
　　“那你有想过，自己记忆丢失和金尹善的祖辈们有关吗？”
　　“为什么我沉睡的原因会和他的祖辈有关？”玉遥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记得具体沉睡了多长时间了吗？”青灵紧跟着问道。
　　玉遥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挠了挠头发，自问自答道：
　　“50年？又或者60年？”
　　“你连自己沉睡的时间都没有搞清楚，又怎么能不怀疑金尹善的祖辈，是否和你失忆、沉睡有关？就当你沉睡了60年，那时候的金尹善还没出生，你随身佩戴的玉佩为什么偏偏出现在了金家？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保管玉佩的人是金尹善的祖辈。那么他的祖辈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得到了你的玉佩？”
　　青灵隐约猜到了个大概，但并没有急着告诉玉遥。
　　有些事情，只有玉遥亲自发现，才能深刻地意识到，人类的狡猾和险恶。
　　“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玉遥沉思了片刻，忽然觉得青灵分析得很可能。金尹善对他太好了，好到他没有一点防备，就轻易地相信了这个人。
　　“人类能言善辩，最擅长的就是撒谎。你和那个人类生活了一段时间，他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青灵继续引导玉遥往这个方向思考问题，只是他没想到玉遥接下来的话，却颠覆了他所有的想象。
　　“他可能是想利用我的神力，来达到他的目的吧。”玉遥思考了许久，回答道。
　　“你在他的面前使用过法术吗？”青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追问道。
　　“恩，我当初没有多想就使用了。他也没有多问，更没有让我继续施展能力，帮助他实现愿望。所以我想，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虽然我的记忆十分混乱，但是我依稀记得，我以前遇到过很多需要帮助的人。他们在得到我的帮助后，便想方设法让我继续帮助他们。但是在我看来，这些人的苦难已经度过去，不再需要帮助了，于是我开口拒绝了这些人。”
　　玉遥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下来，青灵微蹙着眉头问道：
　　“然后呢？”
　　“然后那些人拿着刀剑围堵我，甚至有人开始向外界散播，吃了我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百病不侵。”
　　玉遥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并没有流露出悲伤的情绪。仿佛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似的。
　　或许几百年过去了，玉遥已经释怀了。
　　但是青灵却不这么想，愤怒使他不再理智，青灵恨不得回到过去，将那些人类全部剁成肉泥。
　　青灵害怕玉遥看到他充满杀意的眼神，于是他快速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人类这么对你，你还会继续给人类赐福吗？”
　　玉遥双手抱怀，看向青灵道：
　　“当然会啊，因为赐福是我身为福神的职责。人类有好有坏，你不能一概而论。但是我不会给两种人赐福，一种是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另一种则是做尽坏事的人。”
　　青灵听完玉遥的讲述后，忽然双膝跪在了地上，仰望着玉遥道：
　　“人类善于伪装，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会求神拜佛，花不义之财做善事，来抵消他们所犯下的孽债。而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也不一定全是坏人。所以好人和坏人，很难分辨出来。你又通过什么方式，来为你定义的好人赐福？”
　　一念而成魔，一念而成佛。一念之间，一线之隔，截然不同。
　　善恶不过是人类的一念之间，又拿来的好坏之分。
　　玉遥见青灵跪坐在地上，于是他掀开被子，也跟着跪坐在了地上，无奈地笑着道：
　　“就因为以前我没有分清是非，所以我遭到了报应，受到了上天的惩罚。”
　　成为了非神、非鬼、非人的存在，游荡在世间之中，不死不灭。
　　“可是人类的过错，为什么要强加在你的身上。你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更无法改变他们的选择和决定，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青灵追问之下，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问了很多不该问的问题。
　　“对不起，我说这些，是不是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
　　“你没必要和我道歉，因为那本身就是我的问题。但是有些事做过了，我并没有感到后悔。”
　　玉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那个不舍得吃白面馒头的孩子。
　　青灵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脱口而出道：
　　“就比如？”
　　“就比如我以前救了个浑身是伤的孩子，我想要他在充满瘟疫的时代活下来，所以我在给他的白面馒头里，加了点福运。”
　　玉遥话音落下，青灵瞳孔骤然收缩，怔怔地看着玉遥，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是出于私心才救了他吗？”
　　“恩，我走遍了几个村庄都没有活人。那些人不是病死了，就是饿死了。就在我以为瘟疫的村庄，不会出现活人时，我遇到了那个男孩。我想让那个男孩活下来，所以我违背了瘟疫之地不能赐福的法则，救了那个男孩。”
　　玉遥的记忆虽然混乱不全，但是对男孩的记忆，却是极其深刻。
　　他永远也忘不了男孩大面积烧伤的面孔，以及那小心翼翼吃馒头的模样。
　　所谓的瘟疫之地，就是被上天降下灾祸的地方。世间万物讲究因果，福祸之地必然和因果有所牵连。所以天条上明确规定了，不可以给瘟疫之地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