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岛上的男妈妈(40)
在他紧张的等待中,弗雷姆突兀地沉默了下,似乎认可了这个做法,淡定地“嗯”了一声。
一如既往地淡定。
西尔脸上的温度这才慢慢地降了下来。
过了很久后,西尔才想到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并努力想着怎样才能活跃一下托泡泡所赐、忽然尴尬住的气氛。
他羞赧之下,几乎是突兀地说:“泡泡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是我教的。”
弗雷姆似乎对他突然的澄清有些迷惑,顿了顿才回答:“我知道。”
所谓的打圆场,实在不是西尔擅长的领域。
在又默默无言一阵后,隐隐觉得之前的对话氛围有些奇怪的西尔,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问了:“关于之前的话,我还有些想问的问题。如果是误会了,还请你原谅我,亲爱的弗雷姆。只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难道……嗯,有没有可能,是正在追求我,或者是对我存有想要交尾的欲望吗?”
也许是曾经是人类的他太敏感,但提出亲吻的要求还好,弗雷姆最后强调的那些话,却怎么听都感觉太暧昧了。
暧昧到他无法忽略、强行丢进‘朋友’的范畴,有些像前世某些不断接触他的狂蜂浪蝶。
他不一点都不想这样去揣测弗雷姆。
说着说着,西尔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不论是作为人类的他,还是龙族的他,似乎始终都有一根来自被所谓的血缘亲人遗弃、被收养他的那些家庭虐待而生出的刺。
随着他长大,那根刺的存在从原来的刻骨铭心,到后来的若有若无。
表面上的普通社交并不受到影响,但每当他与身边的人越走越近、将要走到交心那一步时,就会忽然冒出来刺痛他的警觉性,让他忍不住竖起自我保护的屏障。
安全感的缺失,导致了他很难真心与身边的人交往。
要是他能选择的话,作为朋友的弗雷姆和作为恋人的弗雷姆间,他绝对会选择关系更稳定、也稍微存在一些距离感的前者。
可惜的是,这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
西尔想,要是弗雷姆真的是想追求他的话,那不管多可惜这段友情,他都必须跟对方好好说清楚,然后尽可能地保持一些距离了。
不然在他不准备接受对方的情况下,还一昧受对方的恩惠,利用对方的情感,对弗雷姆也太卑劣了。
听完西尔的话后,弗雷姆的尾巴末端停止了轻微的抖动,陷入了沉思。
火焰巨龙一向认真对待西尔的疑问,不过,这也是第一次他尝试去剖析自己那朦朦胧胧的想法。
之前的他一直随心行动,根本没有追究过原因。
——他对西尔有想要交配的欲望吗?
火焰巨龙的尾巴尖迟疑地晃了晃。
似乎没有。
他从没有跟其他龙交配过,甚至没有过能称得上友谊的关系。而且哪怕是性格上再纵欲放浪的龙,都不可能会对还处于亚成年的龙生出那样畸形的欲望。
最多是希望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好在对方进入成熟期后顺理成章地成为第一任伴侣。
——那他是在追求西尔吗?
火焰巨龙的尾巴尖犹豫地弯了弯。
追求这种行为,应该是为了以后能成功结为伴侣、进行交配才会出现的。
他从来对收集珠宝根本毫无兴趣,对西尔将来要褪下的那身金色鳞片,他也没有产生过任何贪欲。在他看来,不论是多么稀有炫丽的金色,都只有在西尔身上时,才会是最生动、最美丽的。
大火龙若有所思。
他很确定,自己只是想比所有龙都更接近西尔,并一直待在西尔身边,做能让西尔开心的事——哪怕这里面包括了养那些特别黏龙又娇气的小崽子,也包括了控制一下自己的攻击欲,不去当着西尔的面殴打其他龙。
并不是为了其他处于成熟期的巨龙所乐而不疲的交尾。
他原先不算是嗜暴力成性的,只是单纯地厌恶求偶行为、这就导致了魔力偏偏又远比同族充沛活跃的他没有地方宣泄那些多余的精力,情绪才会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再加上火元素亲密性的影响,就变得越来越容易对那些来烦扰他的龙发起攻击。
但只要待在西尔身边,他那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情和沸腾鼓动的魔力池,都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了。
似乎是从那只友好的小金龙主动给他送上黑藻的那天起,火焰巨龙便发现,只要能看着西尔,跟西尔在一起,自己就能品尝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平静,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这就是西尔口中一直说的,‘最亲爱的朋友’吗?
从没有过朋友、也没有过伴侣关系的火焰巨龙得出结论时,完全忽略了……当其他龙试图越过他对西尔发起追求时,自己那比之前远要险恶得多的心情和恐怖的攻击欲。
他也忘了思考,西尔或许会将珍贵的褪鳞交给其他潜在伴侣龙的那种糟糕可能。
在经过这番思考后,他认为自己得出了结论。
于是在西尔越来越紧张的注视下,弗雷姆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至少现在没有,火焰巨龙坦坦荡荡地想。
呼。
听到了最希望的答案,一度不抱希望的西尔如释重负,他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虽然因为自作多情而不可避免地感到有点局促和丢脸,心口的这颗大石落地后,他还是由衷地露出了安心的笑:“这真的太好了。看来我们真的很适合做很好的朋友,对不起,弗雷姆,我真的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差点误会了你而生气。”
弗雷姆的回答听起来一板一眼:“我不会对你生气。”
为了补救刚刚生硬的氛围,西尔继续表达着自己的诚恳歉意,并且解释说:“我只是有点被你之前的话吓到了。如果亲吻龙角是只能在关系最亲密的龙间做的事,那我们应该更慎重些……嗯,我不应该开你的玩笑,提出那样的建议的。”
“为什么?”弗雷姆皱了皱眉,提醒道:“你连泡泡想吸吮你的角的举动,都一直是默许的。”
“呃,但那是泡泡啊。”
西尔愣了下,受弗雷姆理所当然的态度影响,他干巴巴地陈述起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还只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呢。”
而且在弗雷姆的阻止下,泡泡一直也没能成功。
说着,他有点无措地移开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越描越黑的嫌疑:“而且泡泡本来就很喜欢跟我亲近……你那么久都没有被其他龙碰过,我不能那么随便地碰你。”
西尔朦朦胧胧地想,怎么他们对话的走向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弗雷姆却要继续较真,郑重其事地再次强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可以随便碰我。”
“……那,谢谢你。”
被朋友丽可他们‘随便碰过’的西尔,对这么纯洁且较真的好友,实在不知道回什么好了。
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又忽然绕回了起点。
但见弗雷姆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总感觉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时间连蛋都孵不下去了。
他垂下眼,无意识地拨弄着浑身蜷成一个圆球、抱着自己的短胖尾巴睡得正香的小小一只龙崽,就像用座机打电话时忍不住玩弄电话线那样。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小龙骨碌碌地翻滚的画面,思路却还是凌乱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被心不在焉的爸爸当弹珠一样滚来滚去的泡泡,梦里的走向也开始变得乱七八糟:水龙幼崽紧紧皱着脸,在梦里那个骑着丽可阿姨上高空飞来飞去的他忽然被风刮了下去,整头龙都在旋转中滚个不停。
睡意浓重的幼崽咂了咂嘴,发出了不太开心的“啵啵”声。
直到这时,西尔才猛然察觉到自己差点吵醒了小龙崽。
小金龙爸爸做贼心虚地赶紧收回作乱的爪,然后硬着头皮,抬眼迎向那道热度自始至终就没下去过的视线,鼓起勇气说:“那,你还要我亲亲你的龙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