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色契约(29)
边辰看他一眼:“昨天不是一起吃的吗?”
“那不一样。”礼子宁说。
他看起来没有要闹脾气的意思,边辰却并未感觉松一口气,反而心里别别扭扭的。
边辰家的正餐一贯是分餐制的,虽说是面对面坐着,实际却是两人各吃各的。
做菜的厨师同时也是营养师,在保证美味的前提下也很注重饮食健康,每一份餐食都搭配得营养均衡。
礼子宁很安静,一声不吭认真进食,一根又一根吃着蔬菜沙拉里的胡萝卜条。
边辰清了清嗓子,操着依旧沙哑的嗓音没话找话:“你驾校报好名了?”
“嗯,”礼子宁咽下了嘴里的胡萝卜,“下周就去上课了。”
“不是说下个月吗?”
礼子宁解释道:“商量了一下,提前了。”
边辰点了点头:“这样啊。”
又安静了会儿,这一次是是礼子宁主动开口了。相比边辰的迂回,他显得过分直接。
“边先生,你……还生我的气吗?”他问。
“我现在像在生气吗?”边辰说。
“谢谢!之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你……别赶我走。”
边辰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
礼子宁傻笑了一下:“我乱想的。”
“知道是乱想就好,”边辰说,“有这些功夫不如好好看书。”
礼子宁点头,挑出了沙拉里最后一根胡萝卜条,放进嘴里。
边辰回忆自己之前情绪化的表现,有点儿难为情,想表达歉意又拉不下脸,犹豫了会儿,把自己的沙拉往前推了推。
“你喜欢胡萝卜?”他别别扭扭地说道,“我没动过,你吃吧。”
礼子宁却像是被吓了一跳,表情僵硬。
“我对胡萝卜一般,”边辰说,“你可以拿,没关系。”
礼子宁明显犹豫:“一定要吃吗?”
边辰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讨厌胡萝卜?”
礼子宁小幅度点了点头:“嗯。不太喜欢,所以先吃掉。”
边辰不禁笑了:“既然讨厌,不吃不就好了。明天师傅来了你记得说一声,还有什么不喜欢的都一起说了,让他以后别做。”
“这样不好吧?”礼子宁犹豫。
“为什么?”边辰不解。
“胡萝卜很有营养,挑食不对,”礼子宁说,“虽然不喜欢,但它对身体好。”
“它有什么别的食物完全替代不了的营养价值吗?”边辰问。
礼子宁摇头:“不知道,没研究过。”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种蔬菜,不爱吃的东西没必要勉强自己,让师傅换一下搭配就好了,不会让你营养不良的。”
礼子宁听过后一脸恍惚,竟像是回不过神来。
“胡萝卜对你而言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边辰疑惑。
礼子宁摇了摇头,说道:“以前只有人告诉我不喜欢也要吃,都是为了我好。”
“……谁?”边辰问。
“奶奶,”礼子宁说,“严格来说也不是奶奶,只是照顾了我一段时间的人。我有点怕她。”
看他神情,那显然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
“你这么一说,我也经历过,”边辰说,“我爷爷是个特别顽固的老头子,跟他一块儿吃饭他会要求你必须把所有食物全部吃光,一点都不可以剩下,不管爱不爱吃,分量合不合适。”
礼子宁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的‘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很确定,我的爷爷这么做的出发点并不是为了我的身体健康,”边辰说,“他只是在这种最微小的地方依旧要坚持自己的权威,他在享受我的‘听话’。”
“……”
“我讨厌蘑菇,味道和口感都让我恶心,强行往下咽会想吐,”边辰继续说道,“独立生活以后我至少二十年没碰过这东西了,不还是好好的。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可替代不能缺少的营养价值,那我情愿吃维生素片。”
“二十年前……那时候你才五岁吧,”礼子宁啧啧称奇,完全不质疑可能性,“那么早就独立了,好厉害!”
边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是会把喜欢的东西留到最后吃的类型?”
“嗯。”礼子宁点头。
通常来说,懂得享受延迟满足的人比较吃得起苦,擅长忍耐,因此更容易取得成就。
在边辰的了解中,礼子宁确实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礼子宁依旧沉浸在边辰方才的话语中:“第一次有人告诉我,不吃胡萝卜也可以。”
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显得有些傻气,边辰心中好笑,又不禁有些感慨,这么点小事居然能让他如此触动,难以想象他过去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太好哄了,还蛮可爱。
礼子宁沉浸在边辰所不能理解的感动中,一脸郑重地说道:“昨天和刚才都是我不对,我太不像话了,以后不会了。”
边辰对他这副模样一贯没辙,移开视线催促道:“快吃吧,都凉了。”
礼子宁继续表忠心:“我会非常听话的,和权威什么的没关系,是我发自真心想要这么做。还有那个……我也会争取进步的!”
边辰尴尬又好笑,低头“嗯”了一声后猛然警觉。
礼子宁反复强调“听话”又说要“进步”,意思不会是要照他刚才说的“去找别人练练”吧?
边辰停下筷子,皱起了眉。
第28章 指导一下
第二天早上八点,边辰被电话吵醒。
他闭着眼按下接听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对面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自称是公安局。
边辰没睡醒,有些糊涂,心中下意识紧张了一下,但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
这年头的电信诈骗还很朴实,基本靠蒙。
边辰说自己姓李,对方也不怀疑,说查到他有巨额资金流动,问他知不知情。
“嗯,对,包了个小白脸,怎么了?”边辰忍着低气压回答。
对方一下愣住,他骂了一句,切断了通话。
真是扰人清梦。
更烦人的是,这短短一分多钟的对话让他彻底醒了过来。他试着再次闭上眼,人又困又晕乎,偏偏睡不着了。
无奈起床洗漱后,出了房间,他听到了电梯的声音。
礼子宁正从外面回来,进了过道见到边辰,表现得十分惊讶:“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
边辰看着他身上的运动衫和微微冒着汗的额头,问道:“去晨跑了?”
“嗯。”礼子宁点头。
这习惯居然坚持了那么多年。边辰心中感慨之余也有些疑惑:“都八点半了,刚跑完?”
如果没记错,应该到上课的时间了。
“和人聊了会儿天,”礼子宁说,“约了待会儿出去,身上都是汗不舒服,先回来洗个澡。”
边辰着实惊讶:“和谁?”
“邻居,住在八栋的田小姐。”礼子宁说完见边辰一脸疑惑,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
边辰向窗外看了一眼。
这个住宅区面积很大,房屋排列松散,他入住至今对具体布局依旧不甚了解,也不与人社交,连同一栋楼的邻居都没打过交道,更别提别栋了。
礼子宁同他打完了招呼便回房了,没一会儿捧着换洗衣服冲进了浴室,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
田小姐?
边辰在心中把这三个字反刍了一遍,觉得心里有些地方不怎么爽快。
待礼子宁洗完澡,他已经想好了冠冕堂皇的审问理由。
“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好好念书呢,原来还能抽出时间交朋友?”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