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日记(86)
白伽虽然被晃得晕头转向,却也冲着季听一个劲儿傻笑。
星舰摇晃得最剧烈时,秦梓霖和周肯被人扶住,其他军官们想要维持仪态,强撑着站在原地没动。但一摞人都撞在墙壁上后,也没有任何仪态可言,都狼狈地挤到书桌前,伸手扶住桌沿。
大季听离门近,抓住了门后的一条横杠。虽然三维屏上所有图像数据都消失,全是雪花噪点,他也一直看着。
星舰冲出跃迁点的瞬间,剧烈的晃动和颠簸倏地停下,星舰平稳得如同静止。军官们陆续站直身,整理衣帽,互相询问。
“秦上校和周上校没事吧?”
两名上校回道:“我没事。”
星舰平稳通过了跃迁点,大家都放松下来,回到了三维屏前继续观看。三维屏的雪花点已经变成了波浪线条,这是信号正在恢复中。
“现在已经到了奥克星域了吧?”
“是的,出了跃迁点就是奥克星域,离奥克星只有半小时不到的航程,过会儿就可以着陆。”
“奥克星上有飓风,要选好着陆点。”
“放心吧,技术人员比我们更懂。”
……
大家的语气都很轻松,两名上校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但默默站在最后的大季听却依旧心弦紧绷,一直盯着三维屏。
他和这些人不一样,曾在今天亲历过艾尔玛星舰陨落。当星舰解体时,那些没有来得及出逃的人便暴露在太空中,在短短数秒内因为低压和缺氧而死亡,尸体迅速结上一层寒冰。
那片太空像一个巨大的墓场,寂静无声地漂浮着一群群尸体。那一幕如此惨烈,到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年,却让他依旧不敢去回忆。
现在又回到了那一天,大季听实在是轻松不起来,他必须得确定星舰彻底安全后才会放心。
星舰恢复了信号,三维屏上的波浪纹消失,出现了清晰的画面。主屏是行驶在太空里的艾尔玛星舰,小屏上则是各种数据和远方空域。
大季听迫不及待地看向其中一面小屏,却在看清上方的一行小字后,整个人如被雷击,瞳孔骤然紧缩,脸上血色也尽数消失。
一名军官也瞧出了异常,指着那面小屏惊恐地叫道:“你们看全景空域图,为什么画面里显示是拉米星域,而不是奥克星域?”
周围的人原本还在小声交谈,此时都全都停下看向小屏。
“这是出错了吗?不可能啊,我们明明是跃迁到了奥克星域。”
“可数据屏上显示的星域明明就是拉米星。”
“看!看那张全景屏,那个星球,橘黄色的星球,拉米星!就是拉米星!”
秦梓霖神情冷峻地按下了通话器:“技术部,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秦上校,周上校。”大门突然被推开,戚灼出现在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看向戚灼,包括神情惨淡的大季听。
戚灼走到三维屏前,转身面朝众人,哑声道:“数据没有错,就像你们从三维屏上看到的那样,星舰通过天然跃迁点时没有被传去奥克星……”
他的目光穿过人的缝隙,落在大季听苍白的脸上,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们现在……正在拉米星域。”
第51章
星历3536年6月29日, 6:20am
戚灼醒来时,地下避难所里一片安静,这个时间段除了值岗士兵, 其他人都在各自房间或是帐篷里。
季听蜷缩在他身旁睡得很香,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肩上, 呼吸柔软绵长。他想起身,发现膝盖以下部分像是失去了知觉, 抬起头一看,沉甸甸的狗蛋整个人横在他小腿上。
戚灼先将季听的脑袋挪开, 再坐起身, 将狗蛋拨到一旁,两只手握住小腿来回摩挲。
“……嘶……啊……”小腿逐渐恢复知觉, 却是一阵刺痛酸麻,大脚拇指也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他龇牙咧嘴地低头, 发现狗蛋又在吮他的大脚拇指。
“给我起开,你这条猪。”戚灼抬脚将狗蛋拨翻了个面,狗蛋不满地哼唧了声,嘴巴一动一动地吮着空气继续睡。
戚灼很困, 却又不得不起床给狗蛋把尿。狗蛋总是会在天快亮的时候撒尿,因为过了一整夜,这泡尿分量十足, 光是尿片很难兜得住。
他满脸暴躁地起身,动作不算轻柔地将狗蛋抱起来,出了门走向厕所。
避难所里关了大灯, 但每隔一段距离便亮着一盏夜灯, 那些搭建在广场上的帐篷里也透出了淡淡光线。虽然走来走去的都是士兵, 但看得出很多普通民众已经醒了, 或者根本没有睡,坐着或是靠着的人影被灯光投在了帐篷布面上。
戚灼进了男厕所,蹲在坑前给狗蛋把尿。
狗蛋在他怀里睡得东倒西歪,两条胖腿叉开着,半天都没有尿出来。
“醒醒,别睡了,尿了再睡。”戚灼抖动狗蛋,可弧度再大也将他抖不醒。
“你他妈的尿不尿?”
“快尿!”
“是不是搁到床上你马上就尿?”
“信不信我把你塞到坑里?”
戚灼正在将狗蛋颠来倒去,就听身后有人道:“哎哟,他睡着了不知道的呀。”
戚灼转头,看见一名中年男人正一脸不赞成地看着他。
“你弟弟睡得正香,怎么知道在给他把尿呢?你要嘘嘘的呀。哪有你这样带小孩子的,还骂他。看你年纪也不大,说话怎么就那么不干净呢?”
戚灼神情一变,眼里透出凶光:“老子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想怎么带就怎么带。怎么了?看不惯的话送给你,你拿去慢慢伺候?”
中年男人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好心被当驴肝肺,真是不像话,没教养,还虐待自己弟弟……”
戚灼阴沉着脸继续给狗蛋把尿。
“快尿。”
呼……
狗蛋仰着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戚灼似是想骂,却又忍住,只恨恨地问:“到底是我在虐待你还是你在虐待我?”
呼……
狗蛋咂咂嘴。
戚灼往后仰身,露出头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厕所里再没有了其他人,便如中年男人说的那样,嘬起嘴,发出了嘘嘘的声音。
“嘘……嘘……”
唰唰唰。
一行水线飚射而出,戚灼立即站起身后退两步,那水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完美注入了便坑。
戚灼给狗蛋把完尿,让他横躺在自己腿上,给他垫好尿片,再将连体裤的纽扣扣好,抱着他出了厕所。
刚走出两步,便听到右边传来人声,他转头看去,看见避难所入口通道里走出来几名士兵,中间夹着蓬头垢面的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刚从外面救回来的幸存者。
避难所里一直在陆续进入幸存者,戚灼不是太在意,但几名士兵神情紧张,对那两人的态度也很戒备,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高瘦男人,头发蓬乱得像一从茅草,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行人从广场边缘绕行,戚灼心中有些好奇,便抱着狗蛋停在了原地。
他们刚走到戚灼脚下,前方就过来了几名士兵,领头的是名军官。
“检查点才打了电话来,说有两人身上有红点刺伤,就是他俩吗?”军官问道。
还不待这边的士兵回答,男人便有些激动地叫了起来:“现在谁身上没有点伤呢?我们两夫妻东躲西藏,怎么可能不磕磕碰碰搞出点小伤?凭什么就要把我们关起来?”
女人也对着军官诉苦:“对呀,我都说了我俩没遇着那怪物,身上的刺伤是被铁钉扎伤的,但你们就是不信——”
“你们那不是铁钉扎的。”那名一直站在队伍末尾的白大褂突然出声,“伤口不符合被铁钉刺伤的特征,我也没有在伤口里检测到铁屑。”
戚灼听到白大褂的声音,觉得很是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