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的七十年代(17)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瞥了眼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溜着摸回去,老实模样坐着哼哧哼哧洗衣服的小沈安,小爪子抓着小块衣摆呆愣愣的搓了半天也不见换地儿。
在这样子下去等会儿少不得要见一个洞。
这地界的衣服就是寻常棉麻做的,用料可不是什么刀枪水火不侵的天蚕火云布...而且就是寻常棉麻也不好买呢,除了钱外,买东西还得搭上票。
肉票、棉花票、布票、粮票、红糖票、点心票、工业票、....
而这些票,城里凡是有户头的,每月上面都会按照家里人口发放一定量的各种票证,若是一份正式工的工人,那就更加吃香了,单位不仅发工资,也会贴补着发些市面上没有工业票等。
相对乡下守着队里公家地赚公分的人家就难多了,若是遇到年景好,老天爷赏饭吃,一大家子辛辛苦苦甩着汗珠子在地里死命干,一年下来也能勉强混个七八分饱。但是若是遇到点缺水涝天,或是家里谁病了,累到最后肚子半分饱混不上就算了,反还欠上队里一屁股债。
所以,乡下的人家梦里谁不盼着自家孩子有一天能进城,当工人。离了地里的泥,坐在干净车间体面松快些把工做,每个月不仅赚工钱,还能得上不少各种票。
对于什么所谓的城里人,当工人,住楼房的生活,沈默没什么太多的向往,甚至敬谢不敏。比起城里人的日子,他的更喜欢乡下平方大院子,靠近大山里自在的生活。
他也曾好奇过乡亲们向往不已的工厂,还有他们口里那些不用人操作,不吃不喝,一开动就哗啦啦完往外吐布料,神奇无比且比牛还勤恳划算的机械。听着可不就是那些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炼器师们做的灵器嘛。
原还以为此间还有同道中人,那知道兴冲冲夜探之后才发现,此械非彼器。虽然前世沈默在炼器上完全是十窍通了九窍,俗称一窍不通,但是到底活的时间长些,鉴别眼力还是有的。
工厂的机械虽和曾经的炼器师制作的灵器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两者本质上又有着完全的不同。大概这就是这个世界所说的“科技”了吧。
一提到这两个字,再想到那一本本垫箱底的初中课本,物理力学,数学物理合集.....
那怕是曾经活了上千年的沈默还是想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他从来不是什么天纵之才,不过只是天生神识强大,因此生来过目不忘,读起书来占了不少便宜。在一众灰不溜就的小萝卜头里难免显眼了点,有幸得了学校不少老师们的青眼,下课了就喜欢逮着他给他开小灶,总想着把他培养成一个新时代有为青年为国效力。
可惜.....还没等他们发现自己看走眼了,学校就陷入了混乱。
哎,想到停课时处境就不乐观的老师,背着人偷偷抱了一摞书出来搓着手忐忑着给他,还害怕他拒绝的样子。
只是他到底是要辜负老师这片诚挚的用心了。千年后转变时空,再次重新寻回的道心,那怕处在这片末法天地,他还是想继续走下去。
遥远的前路暂时不说了,还是着眼于眼前吧。不管是那条“道”,都不能让沈默无中生有,直接变出各种物资来。当下直接从小屁孩手里接过衣服来,唰唰刷两三下清洗好,拧干挂起来。
不然任他这么搓下去,真破了坏了,打上补丁也没什么,但是疼孩子的阿奶少不得又要惦记着怎么想法子换些棉布回来给小屁孩做衣服了。
养孩子端看你怎么想,在有的人家不过多双筷子的事,能填饱肚子就行了。但是在沈阿奶沈阿爷看来却不是这样的。他们虽没读过什么书,却知道养孩子不仅要让他填饱肚子,还得“教”孩子。
这种“教”不是只给孩子讲讲道理就成了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多注意,给的孩子养“气”,就算日子不好,衣服上补丁摞补丁,但是要么花些心思补出花样来,要么清洗的干干净净,教着孩子穿的整整齐齐,楞要比旁人家多一分精神和体面。
从小被他们养在身边的沈默就是如此,沈默自打能吃饭食开始,两老每天就变着法子给沈默做各种好吃的。大清早去山里水潭里放笼子,下午一下工便去山上晃悠,那里酸酸甜甜的野果要熟透了,正好摘回家给自家乖孙吃,他们门清。
沈默大点能走路了,害怕孩子天天呆在队里这一亩三分地,没个见识,凡是去县城就把沈默带上,有时候那怕绕路,也会带孩子去见见公社广场上的大钟,火车站里驶进站台的火车.....
衣服更是这样,便宜爹寄回来旧军装改小,麻线掺和着棉线编制的布匹,费心染上颜色,裁剪成上褂下裤的唐装,攒上大半年的帆布,模仿着城里工人的穿的工装做成小工装。
可以说,沈默一直以来都是青山大队公认走在时尚最前端,且最亮的崽。即便是城里的娃娃崽也找不出几个能和他媲美的。
名声远扬,每次方圆十里凡有点条件的新人结婚,都会特意跑来请人做滚床童子。为了赚点钱,这一滚滚到了超大龄八岁。最后沈默说什么都不答应了,不管在给他塞多少红包票票,人家才遗憾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为此,青山大队老骄傲了。
每个月亲爹那边倒是会按时寄钱寄粮回来帮补。但是那边也有几个家的孩子要养活。而且乡下地方即便寄钱过来能用的也有限,至于那每个月五斤粗粮粮票五斤细粮粮票,半斤油票一斤肉票,还有过上一年半载还有几张其他的票。
咋一听是不少了,沈默年纪小的时候,养活他一个是够了,但是人是会长大的。那边给的钱数目到是增加了,但是其他的这么多年一晃还是老样子。
也幸好随着沈默大些,深山老谭,随便都能摸到不少东西,一家两老一小生活质量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不少。
那怕现在多了三张嘴,对沈默也说算不了什么。只是阿爷阿奶年纪到底大了,他想他们活的长久些,少为孩子,还有眼前这三个小只伤神。
所以.........
“走吧,边吃边说。”沈默把水往门口石板下的水沟里一倒,捡起两盆一摞,往门廊边上一放,看了眼那只贼头贼脑,胆子贼大,又来偷果子的灰毛鸟,冷哼一声,当初它刚从蛋壳里出来不久,就被自家鸟妈嫌弃推下树,要不是阿爷把它捡回来,用心照顾,一条小命早就没了。
结果呢,才长大点阿爷给它在屋檐下搭的窝不要了,也要跟着一群鸟乌拉拉的跑了,害的阿爷失落了好些天。
有本事离家,就有本事别每天都回来偷吃他们家的果子呀。
不过这会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懒的搭理这只灰毛鸟。但是还是没忍住添了句:“吃完饭我在给你们摘枇杷。”就朝前往屋里走了。好似没看到三个小的满脸沉重的样子。
这个时候,沈姝沈婵,就连最小的沈安那还有心情想什么果子呀。
看着魔煞星转头进了屋,原本贼头贼脑的灰毛鸟,这才放下鸟心,嘘了声,复而得意的大摇大摆的朝着它早已看中的果子飞去,兴奋的叽叽喳喳的琢了起来,等到吃饱喝足,这才用上吃奶的劲叼着小根枝丫一歪一斜的往外飞去。
而那小根枝丫上挂着两颗乒乓球大小熟透了黄澄澄的枇杷果。
不想,一出了院子,就被外面藏在树上眼巴巴闻着果香的鸟儿们乌拉拉围了上来,一阵惨叫,等了半天浑身鸟毛凌乱的灰毛鸟才叼着半颗枇杷果继续哀哀切切的往远处飞去。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一碗碗热腾腾的小米红薯粥,中间铺着油纸的篮子里则整齐的码着一片片泛着焦香蛋香的馒头片,沈阿爷一见他们进来,就笑着一边絮絮叨叨说着吃什么,一边挨个给他们发了筷子。
三个小的接过筷子,一个都不敢坐,都低着头小手捏着筷子都要把手指头搅烂了。闻着空气中霸道的香味,小沈安没忍住偷偷抬头瞥了眼那一块块焦黄裹着蛋液炸出来的馒头片,咽了咽口水,但是还是没有坐下。
沈阿奶正好笑着从厨房里端着小碟凉拌黄瓜腌青椒出来,看到这副样子,便用眼神示意自家乖孙子,这是怎么了。
沈默同样用眼神回道,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