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死一死(81)
这幅全家福的画挂在最靠外的地方，也就是说走入这条过道的人，首先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家三口的画。
“大人又来看老爷和夫人的画像了。”
正在苏辰驻立画前一边看一边思考问题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辰转身望过去，看到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老者来到苏辰面前，先是向苏辰弯腰行了一个礼，他虽然看起来年纪颇大，然而头发梳得非常整齐，衣着也非常讲究，言行举止间给人一种严谨知理的印象。
“老爷和夫人已经离开三年，大人继承城堡成为领主也有三年。再过两年举办完大人十八岁的成年礼后，就可以接受教会与国王的正式赐封，到时，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应该也会感到欣慰的，老查理也可以真正退休了。”
苏辰看他一眼，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墙上的画像看。他之前猜测这些画像应该是城堡的历任主人，现在从老者口中得到证实。
沉默片刻后，苏辰低声道：“老查理，给我讲讲这些画像的故事吧。”
查理对苏辰提出的这个要求一点也不奇怪，用充满爱怜的目光看了苏辰一眼，与他一起端详起墙上的画，开始娓娓道来。
“老爷继承城堡的时候和大人现在的年纪差不多，那时，老领主刚战死不久，很多封臣也随老领主战死沙场，城堡一下变得人才凋零，武备空虚。有其他地方的领主想来攻占我们的城堡，老爷召集了封地上所有的骑士，并发出布告，不管是佃户还是侍从平民，只要能追随领主打仗，立下战功能便获得土地，甚至还可以授予骑士称号与爵位。结果老爷带领属地的封臣与骑士，打退了所有来犯的敌人，顺利完成了权力的交接与继承。”
“老爷在接管城堡后的第五年，遇到了您的母亲，一位美丽温柔的东方小姐。老爷疯狂地爱上了夫人，展开热烈地追求，并在不久后向夫人未婚。夫人是一位酿酒师的女儿，她的父亲是一名酿酒行会的行东，有自己的作坊。夫人的父亲开始时不同意女儿嫁给一位拥有城堡的领主，认为太过悬殊的地位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幸福。”查理说到这里顿住，如他之前每一次提起这段往事时一样，露出一个轻快而带点回忆的笑容。
“老爷以学徒的身份进入作坊，跟着这位酿酒师学习怎么酿酒，直到三年后，老爷酿出的酒比酿酒师自己的还好，他终于同意把女儿嫁给老爷。老爷和夫人成婚后，生活得一直很幸福，老爷自己酿酒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每年都会给夫人酿一批酒。不久之后便有了少爷你，老爷还为您取了个跟夫人一样的东方名字。那个时候，城堡里的空气都像开封后溢出来的酒香一样，真是醇美甘甜啊。”
苏辰静静地听着，从查理的话中听出一丝缅怀，还有淡淡的感伤。
查理拄着拐杖，跟在苏辰身后慢慢地移动步子，轻言细语为他讲述墙上一幅幅画像主人公的故事。从查理的讲述中，苏辰也对这座城堡的历史，及到整个世界的历史有了大致的了解。
城堡从建立之初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三百年的时间，经历过多次战火的洗礼，也挨过了漫长岁月里的风吹雨淋。城墙的墙角之下，已被深厚的青苔覆盖，虽翻修过很多次，许多□□在外的砖石，也大片大片的风蚀斑驳。
来到最里面那幅画像前，查理的语气和神情都变得更加肃穆起来。
“城堡的初代主人，是具有推选国王权力的‘选帝侯’，本身就享有王的权力。他一手建立了这座城堡，拥有数不清的庄园，并定下一系列法令，让城堡在他的子孙后代手里一代代传承下来。”
“所以——”查理转头望向苏辰，眼中隐含期望与淡淡的鼓励，“大人现在虽然只有侯爵的爵位，也不要忘记祖上的荣光，还有大人尊贵的血统和出生。”
对于老者的期望，苏辰只能沉默以对。以他现在十六的年纪，以及孤零零一个人的处境，能守住这座城堡就不错了，难道也要效法城堡的上任主人，来个征召令，封出去大量的土地，招揽更多的骑士为自己效命？
查理是城堡的老管家，算上苏辰，已经服役过三代领主。实际上早在上上任领主，也就是苏辰的祖父当政时，就已经给查理封了片土地，让他可以到自己的封土去当个小领主。但查理只让已经成家了的儿子前往封土经营管理，自己继续留在城堡服役效忠于城堡的主人，这一留，就过去了将近三十年。
几天之后，苏辰在老管家的小儿子，三年前刚成为骑士的托马斯的陪同下，前往最近的庄园视查。
马车轰隆隆地驶过吊桥，胆小之人这个时候是不敢掀开帘子往两边看的。因为只会看到狭长的深渊，而底下的湍急的河流，马车就像腾空浮在悬崖上一样，能让人冷汗都流下来。
苏辰表情淡淡地放下帘子，有时不得不为古人的智慧与毅力所折服。能在这样险峻的地形上构筑军事城堡，需要克服的艰难险阻难以想像，光是搬运的石料与木材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而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更是以十年几十年来衡量。
所以，每一座城堡的建成，往往都是数代人的努力。
马车一路行驶，穿过乡村的田间小路，苏辰远远地看到几个牧场散布在起伏的草地上，被细长的草堤区隔开的耕地，种着各类谷物，还有尖顶的教堂。
马车停下后，车门被从外面打开，苏辰穿着长筒靴踩着踏板下了马车，庄园的管事与领监迎上前来，然后被托马斯伸手拦住。
托马期紧记父亲的话，在外要保护好领主大人，不得让人随意接近尊贵的领主大人，所以拦下欲上前的庄园管事与领监。他嘴巴紧紧闭着，没有开口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看起来像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管事和领监小心看了眼苏辰的脸，见这位年纪小小的领主大人也是一副淡淡看不出情绪的脸，顿时也歇了不少心思，站在几步开外，恭敬地汇报近段时间庄园的各种情况。汇报的内容主要包括庄园各种收成产出，以及佃农们的日常表现等。
苏辰无可无不可的听着，既没有露出满意的表情，也没有流露什么不满的情绪，几位庄园管事与领监摸不清他的心思，说话愈加谨慎细微起来。
大概情况说完后，作为佃奴代表的领监偷偷觑了苏辰一眼，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领主大人，最近收成不大好。前阵子附近又跑来了一只狐狸，叼走咬死不少鸡，有几家农户损失得比较厉害，您看这个月交的实物能不能——”最后的话他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苏辰。
苏辰沿着主干道慢慢地在庄园里走着，目光随意扫视，在那些面包房、磨坊、酿酒厂以及店铺一一看过去。这个庄园虽然不大，却独立生产一切食物、衣服、工具以及其他经济货物，而生产出来的货物，除了一部分上交给城堡的领主外，剩下的则可以拿去城镇贩卖。
“那只狐狸呢？”苏辰没有看领监，淡淡地问了他一句。
领监愣了下，意识到苏辰问的是那只狐狸的去向，忙不迭回答道：“那只狐狸太狡猾了，我们抓了几次都没抓到，被它给跑了。”
苏辰淡淡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领监等不到下文，满脸问号，“哦”一声是个什么意思？
就这样随意走着，苏辰无意间来到了屠宰场，恰好目睹了现场版的屠宰。
一头黑色的猪被紧紧地捆绑在一块木板上，尽管如此，体型颇大的黑猪挣扎得很厉害，木板“嘎吱嘎吱”作响。两个身体强壮的人一前一后摁住这头待宰的猪，屠夫亮出磨得锋利发亮的尖刀，对准被褪干净毛洗过的猪脖子狠狠地一刀扎了下去。
案板上的黑猪发出凄厉的惨叫，脖子处的血飙出来，有如泉涌，被放在下面的铁盆接个正着，只洒落了星星点点在地上。
苏辰眨了眨眼睛，来不及作任何感想，便觉眼前一黑，头往前一栽，栽倒一个人的怀里。苏辰视线模糊，只掀了掀眼皮，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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