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是他先前费了大功夫讨来的，从接近“秦歌”身边的亲信开始，到假借名头强杀无辜，再到最后递出这药，这每一步都是张璎早就算好了的。
　　在这个灵力大于一切的世界，绝大多数修道者靠的都是后天的积累，鲜少有像申夜秦歌这样与天地同生的。
　　也正因此，哪怕能得上他们的一点点灵力，都够普通修道者少修炼很多年了。
　　张璎还算守了那么一点点底线，知道自己是仙门的人，不敢打申夜的主意，就把主意打在了“秦歌”身上。
　　又把这段记忆过了一遍，秦歌压在心底的戾气更盛，他干脆起身下床拉开了门。
　　刚迈出只脚，小少年就从旁边房屋里跑了出来，见他出来，低头恭敬唤道，“尊主。”
　　秦歌淡淡点点头，声音冷的像坠在冰窖里，“带秦钧来见我。”
　　秦钧，便是背叛了“秦歌”的那个亲信。
　　这名儿还是“秦歌”给赐的，愿意让他跟自己一个姓氏，想来这其中的信任远比他表露出来的要深。
　　只是可惜阿，身体里藏着的那位，识人不清。
　　小少年点头应“是”，转身往树林深处走。
　　秦歌随意的靠在了把摇椅上，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下的敲。
　　没过多久，小少年就回来了，后面还拖着个已经血肉模糊的人。
　　秦歌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觉得好像和体内那人融为了一体，所有的暴戾，愤恨，失望，自嘲都涌上来到了巅峰。
　　“秦钧，”秦歌站起身，慢悠悠的走到地上的人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你可知罪？”
　　“我不知！”秦钧牙齿都掉了两颗，脸也肿着，说话却还是硬气，“我为了张璎，做任何事都甘愿！”
　　秦歌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抬手拍了拍巴掌，“你俩的爱情可还真是感天动地！可你知不知道，从头到尾你也不过是张璎的一枚棋子！”
　　“那又如何？”秦钧反驳道，“就是棋子，我也甘愿！至少张璎不像你一样，你自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万人敬仰，其实就是个暴戾嗜血的怪物！”
　　不知道是不是“怪物”两个字戳中了秦歌，他猛的从腰间抽出佩剑，直抵秦钧的喉间。
　　剑血封喉。
　　秦钧倒地的一瞬间，眼底还漫着嘲讽的笑意，像是有未尽之言留给秦歌——
　　你看，你果然如此。
　　人死于秦歌而言只是一瞬间，甚至他连眼睛都不需要眨一下，可心里关着的那头野兽，却并没有因为人死而被安抚，相反，更空虚焦灼了。
　　秦歌盯着地上再也不会说话的人看了两秒，收回了目光，一边摸出帕子擦剑尖的血，一边侧头对少年说话，“处理了吧。”
　　小少年战战兢兢的回应，舌尖都在打颤。
　　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少年恐惧的模样，秦歌也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李玄和温扬。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们在场，会怎么样？
　　李玄大概会一拍桌子跳起来，“我要弄死那个孙子！”
　　温扬，温扬可能漫不经心的挑挑眉毛，“算我一个。”
　　秦歌想着想着，就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这个世界大概是遇不上李玄了。
　　前面有李玄的世界，都是基本一睁眼就能看见的人。
　　而这个世界，身边只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儿，还有个叛徒，还有，还有和自己站在完完全全对立面的申夜。
　　哦对了，也许还有身体里那个莫名其妙存在的声音。
　　总之，这个世界实在是古怪的紧，让秦歌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在想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秦歌一顿，转回身去，发现申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没什么，”秦歌摇了摇头，“不过是，想着怎么清理垃圾。”
　　“丢去山上喂狼，”申夜低头看着秦歌的眼睛，“丢去湖里喂鱼。”
　　秦歌扬了扬眉毛，“我原来竟不晓得，申仙尊的法子也能这么残忍。”
　　“不是我的法子，”申夜纠正道，“我是在替你想法子。”
　　在秦歌开口前，申夜又补上一句，“况且，我也不觉得对待一个背叛的人，这么做算是残忍。”
　　“喔，”秦歌随口应了一声，“那敢问申仙尊，要是碰上了同样的事儿，也会这么处置？”
　　“我？”申夜怔了一下，摇头叹了一声，“仙门自有仙门处置的法子。”
　　“假正直。”秦歌嗤笑一声。
　　“没办法的，”申夜低下头，声音很轻，像是在同秦歌说，又像自言自语，“太多只眼睛盯着了，没办法的。”
　　秦歌抬起头，盯着申夜看了三秒，忽然问，“那你要不要，暂时换一种活法？”
　　“换一种…”
　　“活法”两字还没问出口，秦歌已经御剑腾了起来，只远远丢下两个字，“跟上。”
　　申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本能的想要追随，只迟疑了一秒，便也御剑跟了上去。
　　秦歌御剑在前一路穿梭，带着申夜到了一处很高的悬崖。
　　悬崖陡峭，草木丛生，不远处还漂浮着大片的云雾，像是置身云海里。
　　看着脚下望不见底的悬空，申夜隐隐知道了秦歌想要做什么，果然，下一秒就听他道，“不借用任何灵力，就这么跳下去，敢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箐杳0002”小可爱的营养液~
　　来了来了~
　　笔芯，鞠躬，爱你们~


第100章 一百日甜
　　以申夜和秦歌本就是与天地同生的灵体, 就算不借助任何灵力跳下去, 也不会有什么太大伤害, 享受的还是跳下去的过程本身。
　　但现在秦歌的情况不一样。
　　申夜可还没忘记，先前替他诊脉时候这人脉象亏成了什么样子。
　　“你现在不…”
　　申夜拧着眉，开口劝他, 可谁知一句话还没说完, 秦歌已经忽然撤了灵力, 像朵羽毛一样飘了下去。
　　“死不了。”
　　申夜最后听见的就是这三个字，看下去已经只能看见一点黑色在半空飘荡。
　　“疯子！”
　　一向清冷寡言的申仙尊骂了一句，也不再有丝毫犹豫的踏出悬崖往下坠。
　　能感受到耳畔的呼呼风声，打在脸上，有些疼。
　　除此之外, 就什么也想不到了，大脑一片空白。
　　哦，还是能想到那么一点儿的。
　　比如他得在半空捞住秦歌, 至少也得比秦歌先落地。
　　这么想着，申夜还是稍稍加了一点儿灵力, 给自己的自由落体加了点儿速。
　　悬崖很高，划过了巨石，躲过了树杈，申夜终于看见了秦歌。
　　像只黑色燕子一般轻盈的秦歌。
　　申夜俯冲过去，伸手环住了秦歌的腰，把他整个人固定在了怀里，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往下坠。
　　“不是不让你用灵力吗？”秦歌脑袋贴在申夜胸口问。
　　他说这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 被风一吹又散了不少，申夜愣了两秒才猜出秦歌在问什么，忍不住又皱起了眉，“不用灵力怎么追的上你？”
　　“哦，”秦歌故意拖长了语调，“申仙尊很想追到我？”
　　这句话申夜听得一清二楚，连秦歌尾音扬起的调调都很清楚。
　　明知这人多半又是戏弄自己，申夜的耳根却还是悄悄红了。
　　“那你追追看阿。”像是觉得还不够，秦歌又半真半假的补了一句。
　　“你…”申夜眼神游离的转话题，“你下次不要这么不要命！自己现在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吗？”
　　快接近地面了，风声在变小，两个人的坠速也在慢慢缓下来，秦歌甚至能感觉到申夜说这话时候胸膛的震动。
　　“你这么在意我阿？”秦歌斜勾起唇角笑。
　　申夜一噎，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觉得疯的人不是秦歌，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