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师头疼日常(26)

　　站在一边的洛宁张张嘴似乎想要阻止，被他的哥哥拉住使了个眼色。
　　性子活泼也不暴虐简直不像虫族的洛宁撇撇嘴，瞪了白雨泽一眼就跑到一边独自生闷气。
　　那是他千辛万苦在能量矿旁边找回来的灵乳，巴巴儿的献给了王，王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喝两口，现在却要给一个人类喝。
　　瓶子里浓郁的灵气让白雨泽侧目，阵阵清香使他精神一振，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
　　他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在天衍大陆，灵石脉矿旁边就有伴生灵乳，是脉矿的精髓所在，他曾经也想过，既然诺亚联邦有灵石，那么应该也有灵乳才对。
　　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
　　古斯特明显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尽管他已经尽量放轻自己的力道，还是把白雨泽弄疼了。
　　白雨泽轻轻地咳嗽几声，嗓子里火辣辣的疼，眼里因为疼痛泛起泪花，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腹部、左手手掌多了一个洞，两条小腿腿骨粉碎，整个右手被混沌石的能量碾压的扭曲，再加上全身上下水刃造成的伤口和被震碎的五脏六腑，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他歪歪头示意够了，让古斯特把灵乳收回去，沙哑的嗓音回响在地下岩穴：“我是怎么上来的？”
　　古斯特收回灵乳，把白雨泽下巴上因为姿势不当滴落的灵乳擦掉，自己往旁边挪挪，露出被他挡住的湖泊：
　　“你下去后，大概过了三个小时，水里令本王不舒服的东西就消失了，本王下去把你捞上来的。”
　　水里令他难受的东西消失了？难道说失去了混沌石的湖水不再是化生湖？
　　白雨泽小心翼翼的转头，动一点停一会，终于艰难的侧过头看到了失去混沌石后的化生湖。
　　干涸的湖泊让他一怔，有些难以置信。
　　巨大的湖泊里没有一滴湖水，露出充满裂纹的沙地，下面的假山以极快的速度风化，很快变成了齑粉。
　　此时的化生湖简直就像是一片失去生机的沙漠，十分荒凉。
　　“这是怎么回事？”
　　失去混沌石的化生湖竟然会变成这样？
　　沧海桑田也没有这么快！
　　一旁站着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出声，她手里捧着一块受混沌石感染的矿石，恭恭敬敬地递给古斯特：“王，您的伤口还有流血，请进食补充能量。”
　　白雨泽顺着小女孩的视线看去，古斯特断了一截的尾巴耷拉在地上，还在不住的往外冒血，他背后的地面覆满了蓝紫色的血液，显得触目惊人。
　　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测，试探性的问道：“你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人形虫族下意识地摇摇尾巴，还在渗血的尾巴被摇的血花四溅：“这个啊，我下去捞你的时候被假山砸到了。”
　　一心打架的虫族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白雨泽是他所执着的人类，他不会眼睁睁让这个好不容易遇到的对手死去，所以才会下去把人带上来。
　　同时他也没有邀功的意思，在古斯特看来，断了一条尾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前不久也断过。白雨泽想知道，他就如实说，没有撒谎的必要。
　　捞他的时候被假山砸到了？
　　是了，混沌石被他收进空间后，那个和湖面持平的假山就轰然倒塌向他砸过来。
　　古斯特如果是混沌石消失后就下水救他，水里那时候还残存着一丝化生湖的特性，他的确有可能会被砸到。
　　能够放置混沌石的假山，可以想见它的坚硬程度。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白雨泽诚恳的道谢。
　　古斯特在属下心疼的目光中毫不在意的甩甩尾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真想谢谢我的话，快点好起来和我打一场。”
　　他接过瞳递过来的矿石，看也不看放在嘴里就啃，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在啃脆苹果，在空旷的地下回荡。
　　“你昏睡了大概一天左右，本王把你带上来之后，湖水水位下降的很快，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消失，连地下的矿石也风化了。”
　　古斯特啃矿石啃得飞快，吃完之后摆摆手拒绝瞳再次送过来的矿石，凑到白雨泽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
　　“刚才你晕过去，身体有几次变得透明，像是要消失了一样，然后没一会又变回来了，你真的是人类吗？”
　　白雨泽瞳仁一颤，眼中荡起圈圈涟漪，随即反应过来，垂下眼眸敛去眼中过于外露的思绪，可是还是被古斯特看个正着。
　　这个少年低下头，和白雨泽鼻尖对着鼻尖，眼中灿若星辰。他饶有兴趣的打量青年的脸，自言自语：
　　“哈，看来我猜对了，你不是人类，那你什么种族？虫族？不对，虫族的话没道理不认识本王，也不可能是虫兽，因为你身上没有那种恶心的气味，未知种族是吗？”
　　白雨泽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透明。
　　他本身是器灵，受到重创失去意识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回到武器里。
　　昏迷的时候之所以看见了千阳灵石和灭魂七羽弓，就是因为他想要回到武器里，武器和器灵之间的联系骤然增大的缘故。
　　“很重要吗？”他抬头看着上方的虫族。
　　虫族眨眨眼睛没有说话，的确不重要，能打就行。
　　白雨泽动动右手，万箭穿心的痛楚让他眯起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千阳灵石虽然在一丝丝的给他传递能量，但毕竟距离太过遥远，像上次一样轻伤的话还行，这次的伤口明显不是靠它就能痊愈的。
　　他想了想，把空间里艾洛给他的灵石拿出来，放在周围，灵力在体内运转，汲取灵石中的灵气补全自己的身体。
　　青年周围骤然出现的灵石散发的灵气让几个虫族蠢蠢欲动，古斯特蹲在白雨泽旁边若有所思：
　　“原来你需要的是能量石，难怪不吃矿石。”
　　他兴致勃勃的把自己的空间翻了一遍，呼啦啦倒出来一大堆，堆积成山的灵石快要把白雨泽整个人埋了进去，他把灵石推到白雨泽身边：“我这里还有，给你。”
　　白雨泽没有说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圈下来有效的缓解了疼痛，冷冰冰的身体从四肢百骸爬上一丝温暖，让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古斯特没有去打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才甩甩尾巴走开。
　　一直安静等在一边的四个虫族也跟着走远一点。
　　等距离白雨泽够远之后，古斯特看着远处的湖泊，尖锐的指甲指向整个地下空间：
　　“你们几个除了绿萝，把整个空间搜索一遍，那些蕴含能量的矿石都搬到这里来，等他伤好了我们就出去。”
　　虽然不知道青年在湖底干了什么，但自从水里讨厌的感觉消失后，这整个地下空间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古斯特还有他的手下们吃了一块矿石之后，身上的裂纹也渐渐消失，外表恢复如初，动作也是灵活自如。
　　瞳、云凌、洛宁他们三个点点头，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站在原地的绿萝心里有了猜测，她面无表情的低着头，等待古斯特下达命令。
　　“绿萝，你在这里守着，不能让任何东西靠近他身边。”古斯特眯眼看着绿色头发的女人，眼中阴冷，满含警告：“你知道本王为什么选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绿萝当然知道，因为她足够理智，不会违抗王的命令。
　　洛宁不够心细，云凌对人类不会上心。
　　而瞳那个家伙，一旦有威胁到王的存在，就会违抗王的命令甚至不顾一切的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请王放心，必定不会让您失望的。”绿萝微微低头，保证道。
　　古斯特看了仍在闭目养神的白雨泽一眼，随意选了个方向去探索洞穴。
　　******
　　此时岩穴的外面已经夜色降临，属于矿石星球的荒凉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没有灯火，没有喧闹，只有一个个的篝火堆在夜晚的寒风中摇曳，连虫鸣都难能可贵。
　　兰加尔躺在帐篷里，手背放在额头上，怔怔地盯着帐篷顶发呆，他的腹部还裹着绷带，上面有印出一丝殷红，头发无精打采的贴服在额头，看起来有些可怜。
　　米叶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热气腾腾的饭菜放下，走到床边把人拉起来：
　　“起来吃饭了，会长。”
　　兰加尔回过神，神思恍惚：“是米叶啊，他们都回来了吗？受伤了吗？”
　　米叶见兰加尔乖乖的低头吃饭，满意的点点头：“目前已经回来了九十多个，其余的也在附近，估计明天就能到了。”
　　“知道这里是哪颗星球吗？”
　　“是Y星系的喙跃星，情报上说了，喙跃星上的虫族和虫兽不多，所以兄弟们在外还是很安全的，别担心。”
　　兰加尔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嘴里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即使虫族和虫兽不多，也要注意点，让他们夜晚不要赶路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天亮再过来。”
　　米叶把兰加尔说的话发给那几个人，同时调出白天的信息：“白天发出的求救信号有了回应，我们在喙跃星也有分会，明天会有人过来接应，到时候会把我们送回洛拉赫星。”
　　见兰加尔没有其他事了，米叶转过身准备安排接下来守夜的事情，等她走到门口，身后才传来一句小心翼翼的询问，声音微弱，带着不确定的惶恐，又满含希翼：
　　“雨泽有消息吗？”
　　米叶背对着兰加尔的脸上闪过些许难过，抱歉的回道：“没有，我已经让明天的人来时带着精密仪器，会长，到时候我陪你去找泽少。”
　　泽少当初还给过他们保命的东西，救了他们，但是在属下的安全和泽少的安全之间，他们终究选的还是朝夕相处的兄弟。
　　这让米叶有些难堪。
　　兰加尔含着筷子，眨眨眼睛不说话了。
　　他记得乘坐逃生舱离开的时候，对青年说过的每一个字。
　　‘别担心，逃生舱的速度很快，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降落后不要乱跑，等我去找你。’
　　可是他没有做到，是他失约了，难怪青年生气不来找他。
　　******
　　白雨泽抬起伤的最轻的左手，手掌中央鸡蛋大小的洞在灵石的滋养下已然消失不见，连他腹部的伤口也是。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人类，器灵有了实体后，既可以像灵魂一样消失，也可以像人类那样流出鲜血，真是奇妙。
　　整整一个晚上，庞大的灵力在身体内部快速的循环流转，先是左手、再是腹部、身体表面的伤痕、然后是破碎的五脏六腑和碎裂的小腿骨。
　　除了和混沌石直面接触的右手，他全身上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份恐怖的修复能力，让亲眼看见他凄惨样子的虫族目瞪口呆。
　　与此相对的是堆积如山的灵石被吸收的一干二净，化成一堆废石。
　　虽然恢复的差不多了，白雨泽还是感觉身体有些酸软，精神有着淡淡的疲惫，这是受伤的后遗症，他靠在墙上，看着几个虫族忙里忙外的搬矿石。
　　白雨泽扭头问守在他不远处的绿萝：“你怎么不去帮着一起搬？”
　　绿色头发的女人就站在青年对面不远的地方，神情戒备，一旦有什么动静就浑身紧绷：
　　“王命令我守着你，不准任何东西靠近。”
　　白雨泽看向高处站在一块钟乳石上的人形虫族，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左手挥挥高声喊道：“喂！”
　　忙忙碌碌的三个搬运工和一个监工全部看过来。
　　白雨泽慢慢地站起来，指指绿萝：“我好的差不多了，让她去帮忙吧，早点搬完我们早点出去。”
　　他也有事情要做。
　　站在高处像个监工一样双手抱臂的古斯特注视白雨泽许久，才点点头示意绿萝过来。
　　这个忠心不二的虫族女人愣了一下，冲白雨泽微微点头，才向那边跑去。
　　白雨泽松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虫族搬来的矿石，惊讶的发现，这个岩洞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矿石受到了混沌石的感染，粗略的数了一下，大概有五十多块，那边还有虫族不停的往外搬。
　　一天没有确定千阳灵石和灭魂七羽弓的情况，他就一天不会安心。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咬咬牙趁着虫族不注意从空间里掏出三面巴掌大的黑色小旗，装作查看矿石的样子分别把它们放进岩壁缝隙里，呈三角形把虫族拿回来的矿石围了起来。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原地坐下，把空间里仅剩的千阳灵石子灵石拿了出来。
　　没有等多久，最后一批矿石挖出来的古斯特几个虫族回来了，白雨泽静静地看着他们把矿石放到一起，在那里兴奋的讨论什么，古斯特还是一副拽拽的表情双手抱臂，那个有翅膀的虫族高兴的手舞足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虫族无奈一笑。
　　如果古斯特没有救他，就凭着他指使虫族大军袭击飞船，白雨泽就有足够的理由厌恶他。
　　可是他还是出手了，在混沌石消失不久，水里还残存着一丝化生湖特性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下水去找他。
　　白雨泽怎么可能还讨厌得起来。
　　他看着古斯特走过来坐到旁边，身后断了半截的尾巴不再冒血，断裂处依稀能够看见被砸的粉碎的尾骨。
　　这条尾巴，代替了即将被假山砸到的他。
　　可能是看的有些久，久到人形虫族都觉得奇怪，他淡淡一笑，伸出手，把手里石子大小的子灵石递给古斯特。
　　“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古斯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这是第一次见面时我从你手里抢的东西。”
　　眼前这个人的一切古斯特都记得一清二楚，不会忘记和他有关的事情。
　　把抢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他还真是……
　　白雨泽哭笑不得的把子灵石往前一递：“这是谢礼，谢谢你救了我。”
　　眼前的虫族摇摇半截尾巴，语气不快的说道：“本王捞你上来不是为了要谢礼。”
　　“我知道，那你要还是不要？”
　　“要。”古斯特拿过子灵石就往嘴里一塞，咔嚓咔嚓吃了。
　　白雨泽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的思绪，放在身后的左手微微一颤。
　　“王，请过来一下。”后面的绿萝好像有什么事情要禀报。
　　古斯特不耐烦的站起来，向那边走去，走了两步，他回头叮嘱：“在这里等着，等一下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白雨泽没有回答。
　　等到古斯特走到绿萝面前，这几个虫族都聚在了一起，站在黑色小旗的范围内。
　　白雨泽站起来，单手结印催动黑色小旗。
　　一道透明的薄膜眨眼间升起，迅速把五个虫族笼罩起来。
　　察觉到不对的古斯特化成一道残影像外围掠去，洛宁和云凌翅膀一展就向上飞去，绿萝操控着藤蔓凶狠的向他刺过来，小女孩张开利爪掏向他的心脏。
　　无论是虫族还是攻击无一例外全部被旗子拦住。
　　古斯特灵活向后一跳，薄膜的坚固程度出乎意料的强，他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打破。
　　他甩甩震得生疼的手臂，眯眼看着薄膜外的白雨泽，神色不辨喜怒：“你想干什么？这又是什么东西？”
　　白雨泽慢慢向后退去，随着他后退，薄膜也在扩大，等他退到了墙边，薄膜已经把整个地下岩穴笼罩起来。
　　“我要走了，为了防止你再找虫族大军攻击飞船，我只能这样困住你。”
　　跟着薄膜走的人形虫族也来到墙边，利爪张开，狠狠地向着白雨泽胸膛挥去，狠厉道：“这就是你困住本王的理由。”
　　古斯特脾气不好，没有人在戏耍了他之后还能活着，眼前这个人类是唯一的例外。
　　对于他的邀战评价的是毫无意义，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古斯特在和他打过一架后也就放下了，谁知在他救下他之后，还用计把他困在这里。
　　“你跟人类一样卑鄙狡诈，选你作为对手真是对本王的侮辱。”
　　白雨泽轻轻咳嗽一声，觉得自己的自己的五脏六腑又开始疼了。
　　的确，是有些卑鄙了。
　　其他事情先放在一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是白雨泽认定古斯特为值得一战的对手，而他用计困住自己，他的愤怒绝对不比古斯特少。
　　最终千言万语也只化为一句：“抱歉，我该走了。”
　　“白雨泽！本王不会放过你的，下次见面，本王绝对要把你撕成碎片！”
　　“王！”
　　“王，别撞了，您的伤口又流血了！”
　　白雨泽慢慢转身扶着墙走了，对于身后虫族的嘶吼不再理会。
　　不知道是不是腿上的骨头没有长好，白雨泽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无比的艰难，仿佛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尖上，又或者是腿上绑了千斤重的石块，拖住了他的脚步。
　　他没错，他还有事情要做。
　　白雨泽要去找千阳灵石和灭魂七羽弓，出去之后虫族一定会缠着他，在没有找到本命武器之前，一旦暴露了他和虫族认识，他想进入洛拉赫星就难了。
　　原本，白雨泽打算找到灭魂七羽弓之后，就和虫族打一场，把他体内还没有消化的子灵石挖出来。
　　但是现在虫族救了他，白雨泽不可能恩将仇报。
　　所有他才会把空间里另一块子灵石当做谢礼送个古斯特，两块灵石在虫族体内相遇之后，就会引起共鸣，虫族也能慢慢地把灵石消化掉。
　　这个地下空间到处都是受到‘感染’的混沌石，连岩壁都有了混沌石的能力。
　　两块子灵石会淬炼虫族的身体，‘感染’的混沌石会让虫族进化，清浊锁灵阵可以剔除虫族体内的杂质，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白雨泽没有做错，他没错！
　　脑海里浮现出醒来时虫族眼中闪过的惊喜、被假山砸断冒血的尾巴、毫不犹豫拿出的灵乳……
　　白雨泽的心一颤，手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