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王座(32)
盐铁官伯格将披在身后的斗篷解下,双手捧起茶盏,青黑的眼下隐有忧色:
“伯爵大人,早前,城主府下了命令,是范弥洲亲自送来的,要求矿场将一半的煤铁矿石送去铁厂冶炼加工,我不能拒绝。”
见颜恩伯爵闭目养神,沉默不语,博亚子爵皱了皱眉头:“难怪最近矿场送来的分红少了。”
伯格想了想,继续道:“这样一来,我们手里能支配的份额瞬间少了很多,也不方便继续像以前那样做假账,很容易被看出来的。”
长须贵族不屑地道:“看出来又怎么样?我们截留下的矿石,都是走私到明珠城去,有本事,让城主大人去明珠城抓人证来对峙啊!”
博亚子爵重新端起茶杯,慢悠悠啜了一口:
“不错,就算他们有所察觉,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否则,他就是和全城的贵族作对,更何况,老夫人还健在,上次祭祀大典闹的那么厉害,城主不也不敢对伯爵大人下手么!”
“好了。”颜恩霍然睁开双目,皱着眉头,打断了几人的自我安慰,“别太得意忘形了,颜醉那小子心黑得很。”
几人立刻闭了嘴,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不过你们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城郊的铁厂做大,挖走咱们的仆人,挤占咱们的份额。”
※※※
城郊炼铁厂。
待炼铁厂正式走上快速发展的正轨,沈轻泽命人将李老爹从村里接过来,给他认命了名誉厂长的职位。
李老爹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多年的铁匠经验,再加上最先接触沈轻泽从系统那儿得来的新技术,俨然可作为炼铁厂的技术骨干,指导那些新来的工匠们,绰绰有余。
“主祭大人!主祭大人!大事不好了!”金大气喘吁吁地一路跑进厂房,找到正在和李老爹商议的沈轻泽。
沈轻泽抬头瞥他一眼,冷淡道:“什么事,慢慢说。”
金大身后还跟着建造组的管事,战战兢兢地抹了把汗:
“是这样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铁厂里好些个工匠突然说不做了,原本每天都有许多人前来招工,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还有您上次计划建造瓷窑的事,现在也完全抽不出人手来……”
沈轻泽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轻一颔首:“我知道了。”
金大急得满头大汗:“主祭大人,您……您倒是给点反应啊!”
沈轻泽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茶泡好,长身而起:“走吧,随我去城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 颜:快让本城主出场收拾这群秋后的蚂蚱!
下属:大哥算了算了.jpg
第24章 共乘一骑
城主府。
清晨, 薄薄的云彩涂抹在蓝天上, 晨曦轻纱一样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堡垒。
金大和建造组的管事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轻泽身侧, 一路行来,城主府两侧值守的士兵依次向主祭大人躬身行礼, 两人也不由高挺起胸膛, 仿佛与有荣焉。
李老爹去了炼铁厂以后, 家里空置下来, 便不需要大白狗看家护院了。
阿白跟着主人昂首摇尾一溜小跑,鸭鸭趴在大白狗背上, 嘴里叼着从养殖场顺来的蚯蚓干,嚼得津津有味,一双黑溜溜的豆豆眼, 好奇地四下打量。
沈轻泽直奔办公厅, 办事员们虽忙碌,却比之前疲于应付招工时清闲不少, 他的视线环绕一周, 没有看见颜醉的身影。
范弥洲一见他便迎上前,双手叠在小腹前, 毕恭毕敬欠身:“主祭大人,早安。如果您来找城主大人的话,很不巧, 他一大早就去城西的校场巡视卫队操练了。”
沈轻泽点点头:“看来他有话让你转告我?”
范弥洲直起身, 他穿着一袭藏青窄袖长衫, 左侧略长的头发撩至耳后, 显得精明干练。
他从书桌后取来一卷系着细绳的羊皮纸,双手呈上:“想必您是为工匠一事而来,城主大人临行前吩咐我把这份情报交给您。”
沈轻泽接过羊皮纸,却不急着拆开,瞥他一眼:“城主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全权处理此事了?”
范弥洲面上是一贯的温文,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城主大人不在时,身为主祭的您位同副城主,自然有权过问一切事务。”
“呵。”沈轻泽不咸不淡笑了一声,慢吞吞展开羊皮纸,目光闪动间,快速浏览上面的情报,“城主大人真是鸡贼啊,自己不方便拿这些蛀虫开刀,就让我出面。”
这话可不好接。
范弥洲轻咳一声,讪笑道:“城主大人说了,您若需要帮助,可以去校场找他。”
沈轻泽的目光停留在羊皮纸上一个名字,眉头挑了挑:“博亚子爵,很厉害吗?”
范弥洲道:“他是功勋之后,跟城主家族有远亲关系,平日依附颜恩伯爵,为其马首是瞻,博亚子爵家族的产业除了田产外,在集市上也有一些铺面。”
“您经营的炼铁厂工匠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博亚子爵名下铺面投奔过的,他们的家眷亲属有许多在博亚子爵家中帮佣、做仆从和佃农的。”
“子爵对他们的影响力不小,他昨天放话说,如果敢转投入您的产业,就要让他们的亲属家眷都饿死。所以,那些工匠们不敢违抗他。”
“原来如此。”沈轻泽颔首,将情报折起来收好。
范弥洲瞳中透着一丝好奇:“主祭大人打算怎么应对此事?”
金大一肚子愤愤不平,忍不住撸起袖子抡起拳头,指骨捏得咔咔响,曾经当村霸地痞的匪气油然而生:“当然是好好教训教训那个狗屁贵族!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沈轻泽长眉微蹙,侧过头不悦地盯他一眼,冷淡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拳头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啊?”金大讪讪耷拉下眉眼,“套个麻袋也不行吗?”
沈轻泽摇摇头,语重心长:“暴力最多只能让人嘴上屈服,只有坚持以真理服人,才能叫他们心服口服。你去把财税官洛辛找来,说我要见他。”
“是……”金大边走边犯嘀咕,主祭大人之前教训自己三兄弟的时候,可是简单粗暴的很呢。
范弥洲一听洛辛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主祭大人,您找洛主官是要……?”
“哦,没什么大事。”沈轻泽慢条斯理地绕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后,拖开高背椅坐下,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立刻有侍者端了一杯热茶放在手边。
“就是想起我这个掌管农事的主祭,好像还没仔细核对过田册粮税,唤他来问问。”
果然!
范弥洲心下一沉,忍不住再三劝告:“粮税的事,可是个马蜂窝。”
沈轻泽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上的浮叶:“别紧张,我可是个讲道理的文明人。”
范弥洲:“……”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洛辛矮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办公厅门口,他一路被金大拽着,跑得气喘吁吁,站到沈轻泽面前时,还在拿帕子擦汗。
“主祭大人,您叫我有什么吩咐?”
沈轻泽抿一口茶水,缓缓开口:“城里享受免税特权的贵族,是到哪一层爵位?”
洛辛一愣,两只小眼睛眨了眨,试图向范弥洲求解惑,可惜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连个眼神也欠奉。
洛辛只好老老实实道:“免税只到伯爵。”
“那就好。”沈轻泽将茶水饮尽,施施然起身,边走边吩咐,“你把田册和税册账目带上,跟我去走校场一趟。”
洛辛有点发懵:“啊?”
范弥洲目送三人离开,眼底渐渐蒙上一层忧虑。
城里那些想方设法逃税欠税的贵族们沆瀣一气,多年下来早就视之为常,连老城主都睁只眼闭只眼,新城主刚上任时也试图查税,结果险些酿成夺权大祸。
主祭大人势单力孤,如何硬抗这些势力盘根错节的家族?
就这样莽撞地撞上去,只怕会被反扑的贵族们啃得渣都不剩!
※※※
城西校场。
主祭的马车沿着大路驶向校场时,坐在车里的沈轻泽和洛辛,远远就感受到来自地面的震颤,还有士兵们昂扬肃杀的呼号声。
马车在校场营门外被拦下,车辙陷入泥沙坑里,沈轻泽制止了试图卷袖子理论的金大,带着两人步行进入。
校场内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整齐跑操的纵列士兵,将校场踏得尘沙漫天。
鸭鸭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阿白的背上兴奋得直抖毛,大白狗倒是目不斜视,只紧紧跟住沈轻泽,在鸭鸭试图跑到沙堆里玩耍时,一爪子摁住它,张嘴叼走。
在三人前面引路的是个面黑的汉子,不爱言语,沈轻泽问话只点头或摇头回应,偶尔崩出个“是”字。
洛辛热得浑身臭汗,帕子都擦湿了,终于忍不住问:“城主大人到底在哪儿了?都走半天了。”
黑脸汉子往前方抬手一指,那里围着一大群军官士卒,一阵阵的叫好和鼓掌声如同轰雷。
飞扬的尘沙中,传来两匹烈马的嘶鸣,有两道人影分别骑在一红一黑马背上,正手持武器彼此激烈交手。
整片演武场黄沙布满了马蹄印,锋锐的钢枪与十字剑在半空中击出金铁铿锵之声。
随着长枪骏马风驰电掣,枪与剑大开大合,乍触即分,两人攻守交锋迅若雷霆,你来我往。
漫天扬尘里,沈轻泽微微眯起眼,那匹赤焰如火的骏马尤其好认,正是城主的烈火。
马背上的男人,一身黑金修身皮革军装,裁出宽肩窄腰的流畅曲线,一指宽的皮带配以暗金星月带扣和褡裢,将紧致强劲的腰部,勾勒出极性感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