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前任(4)
“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我还教你弹过,你不认得它了?”
“……”
傅柏秋抽开手,疑虑未消,冷声道:“那你的车,多踩几脚油门岂不是直接喝西北风了?”
“车是问我哥借的,油钱他出。”时槿之委屈极了,也顾不得老底全揭,什么骄傲,什么自尊心,统统不要了。
“是啊,你有哥哥有姐姐,有父母有家,却非要用这种下三滥的套路缠着我!”
傅柏秋情绪激动,声音陡然提高,眼眶漫起湿润的水汽,脑海里涌现诸多往事,画面像电影一样划过她心尖。
在她最难过最煎熬的时候,得到的是冷眼和漠然,好不容易这么多年过去,她快要走出来了,这个女人又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唤醒她痛苦的记忆,撕开血淋淋的伤疤。
凭什么?
时槿之拉住她衣角:“我没有用套路。”
努力维持的虚假淡然一瞬间崩裂破碎,有些问题即便埋藏在时间的长河里,一旦被翻出来,也迟早要面对,除非两人今生不再产生交集。
“毛毛,我从来不骗你。”
“毛毛……”
傅柏秋仰了仰脖颈,将泪意逼回去,她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如此清晰强烈的感知,纵使是痛苦,这么多年,心都麻了。
可是一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心又软了。
她烦躁地皱眉,扯开衣角,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毛毛!”
——砰!楼上传来关门声。
时槿之愣愣地看着楼梯和栏杆,好像在看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想上去,但记得傅柏秋的禁令,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不知站了多久,腿有点麻,她叹了口气,进房间整理东西。
.
傅柏秋靠着门背滑坐在地,脸埋进膝盖里,冷静半晌,颤巍巍起身,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热水沿着光滑的背部顺流而下,浴室里弥漫起氤氲烟雾,傅柏秋闭着眼站在花洒下,湿透的黑发一缕缕贴着额角,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轻轻颤动就掉了,她被水流包围,被温暖包围。
冷静下来,想明白了很多事。这不怪时槿之,是自己心软,是自己不够坚定,不了解情况。
但方才短暂几分钟的怒与气,真实地给予了她情绪反馈,她想她需要这样的情绪,需要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然后才能感知到自己是活着的。
人若没有情绪,便会自耗,便会生病。
洗完澡,傅柏秋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头发吹至半干,心也静了下来。她拎着保温杯下去泡茶,脚步走到栏杆边,顿住。
二楼视野开阔,能览尽一楼全貌,时槿之蹲在琴凳边,用一块软布小心仔细地擦拭着钢琴琴键,黑色薄毛衣往上滑,露出一截挺得笔直的雪白腰|背,脊椎线清晰可见,视线稍稍往下,浅浅的腰|窝若隐若现。
她眼神暗下来,慌忙移开视线,匆匆下楼。
时槿之听到动静站了起来,转身喊住她:“毛毛。”
刚洗完澡 ,傅柏秋脸上泛着微醺潮红,水润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时槿之望着她,喉咙噎了下,轻声问:“你不生我气吧?”
“你真没骗我?”
“我发誓。”时槿之举起双手,认真道,“我要是骗了毛毛,十根指头全断掉。”
大不了她做受。
傅柏秋看着她的手,微微皱眉,想说这誓言太狠,可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不用断指头,直接聋了吧。”
“那我不就是女版贝多芬?”
傅柏秋白她一眼,这人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却是真的有资格贴,没辙。
“毛毛,你很在意我有没有骗你?”时槿之轻轻拉住她衣角,小心问道。如果她在意,能说明什么?
傅柏秋垂下眼眸:“不想跟骗子同住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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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说过要下雨,四点多天就暗了,厚沉沉的阴云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风卷起院落花圃里的枯叶,吹得枝桠摇曳,七零八落。
傅柏秋看着时间,琢磨晚餐吃点什么,打开冰箱发现里头只有一板鸡蛋和几个西红柿,忘记了买菜。米和面还有调料也不多了,她想着该储备些粮食,遂去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毛毛,你去哪儿?”时槿之提着扫把从房间出来,她刚收拾完东西,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傅柏秋看到她手里的扫把,面露惊讶之色,很快又恢复自然:“超市,买菜。”
“正好我要买点生活用品,一起。”
“……”
说好的搬行李,只搬来了个大钢琴,一只小行李箱,被褥床单等,其他什么也没有,生活用品都要现买,而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屋子里要专门腾出两间房放置她的东西。傅柏秋不禁好奇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住进来之前又住在哪里,这些,对方一个字都没提。
她也没立场问。
外头冷风凛冽,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天色暗了一个度。
超市门口拉着促销折扣条幅,这个点人不多,傅柏秋和时槿之一前一后上扶梯,两人同时将手伸向一辆购物车,愣住。
手指碰到一起蹭了下,傅柏秋触电似的缩回来,转而从旁边那列购物车里拉出一辆,径自推着往里走。
“我来。”
时槿之追上她的脚步,手搭在扶柄上,见傅柏秋愕然皱眉,解释道:“推两个车多浪费,一起来的,一起逛呗。”
“你还会觉得浪费?”傅柏秋松了手,语带讥讽。
时槿之倒是毫不在意,笑着说:“年纪大了自然要学会生活。”
推几个购物车与是否会生活并没有关联,她有强行狡辩的嫌疑,但傅柏秋不想多费口舌,就由她。
这层是二楼,主要买衣服、电子产品、家用电器等东西,傅柏秋转了一圈,没什么想买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个大活人,她一时不太习惯,心不在焉。
逛到生活用品区,时槿之开始往购物车里拿东西,沐浴露、洗护组、牙膏、牙刷等,零零散散占去半边位置。
傅柏秋扫了一眼,暗暗心惊。
以前时大小姐从不会来超市买东西,因为看不上这些大众品牌。
至此她才相信,时槿之是真的“穷困潦倒”。
两人来到毛巾货架前,时槿之随手拎起一条裸|粉色毛巾和同色大浴巾,傅柏秋下意识道:“我记得你喜欢蓝色。”
她手臂一僵,毛巾掉在了地上。
第5章
傅柏秋后知后觉这话不妥,弯腰捡起毛巾,放回货架。
“我先下去,你慢慢挑。”她避开她的目光,独自走向扶梯。
时槿之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视线扫过一排排毛巾,匆匆拿了两条蓝色的放进购物车,追上那人的脚步。
楼下是食品区,生鲜熟食零嘴应有尽有,傅柏秋在生鲜区转悠,心里总想着家中多个人,想着时槿之这个名字,不知不觉买的尽是对方爱吃的菜。
等回过神来,时槿之已经站在她旁边,愣眼看着她手里的袋子。
“房东,住你家包饭吗?”
“……”
傅柏秋低头看着几袋子菜,倒回去不是,放推车也不是,感觉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尴尬。
时槿之先她一步接过袋子,放购物车里,笑了笑:“我会刷锅洗碗的。”
两人买完东西出来,天阴仄仄的,狂风卷着冷雨斜了飘,建筑物檐下也是湿漉一片,站不得人。
“等雨小点再走吧。”时槿之看着天,出门前想着几分钟路没必要开车,这会儿有些后悔。
“嗯。”傅柏秋点点头,拉着她胳膊往门帘里面走:“进来点,别淋湿了。”
力道一下没控制好,时槿之半个身子惯性撞在她怀里,一阵悠然冷香沁入鼻尖,交织,混合。
时槿之:“……”
等了一会儿,雨势渐小,傅柏秋拿出包里的伞撑开,稍稍往时槿之那边倾斜了点,两人共一把伞走出超市。
雨里带风,斜着飘,伞只能遮住脖子以上,时槿之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冷得发抖,傅柏秋不禁加快了步伐,三分之二的伞倾向她那边。
到家开了灯,时槿之瞥见她身子一侧颜色更深,皱眉:“你衣服湿了。”
“没事,风衣,里面干的。”
傅柏秋把菜放进厨房,上楼脱掉外衣,用衣架撑着挂起来,然后换回居家休闲服,想着吹了风怕着凉,要煮点姜糖水喝,她下楼回到厨房,时槿之已经在灶台前忙活开了。
“你……会做饭?”
时槿之轻轻吸了下鼻子,对她微笑:“上半年才开始学,一般般。”
以前毛毛总是笑她,娇生惯养大小姐,生活不能自理,一双手除了弹钢琴不会别的,然而分开的这七年里,修马桶、换灯泡、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她什么都学会了,下午收拾整理房间也自己来,毕竟明年就三十岁了,而立之年。
谁知傅柏秋皱眉道:“我来,你洗碗。”
“……”
支走了人,她不急着做饭,拿来生姜去皮切丝,丢尽装水的锅里,烧开后加了点红糖。几分钟后,她端着两碗姜糖水出去:“时槿之。”
被点名的人心脏猛地一抽,乖乖坐到餐桌边,看着她:“毛毛,能不能别连名带姓喊我?”
“好,时小姐。”
“太正式了,不行。”
傅柏秋身子往后靠,挑了下眉:“那喊什么?”
“就像以前那样……”槿之,或者宝宝。她低下了头,没敢说出来。
傅柏秋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们是以前那种关系么?”
一句话扎进心窝子里,疼入肺腑,时槿之把头埋得很低,脸几乎要栽进碗里,借着吹气掩饰委屈。
“对不起。”
傅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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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两菜一汤,傅柏秋自认厨艺不算高,日常吃着足够,在国外那段日子每天都自己做饭,做给前女友吃。
前女友现在吃得正开心。
傅柏秋晚上一向吃得少,小半碗米饭就着菜细嚼慢咽,不时瞟她一眼:“你笑什么?”
“因为又吃到毛毛做的饭了啊。”
“要收钱的,一餐十五。”
时槿之立马放下筷子,委屈地看着她:“那我去吃泡面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回来!”傅柏秋低喝,“坐下,跟你开玩笑。”
“哦。”
她坐下继续吃饭,垂着脑袋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