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天使(14)
晨露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因为她硬挺，拖得都阑尾炎穿孔了。好在医生及时赶到，及时送医院，当即手术，她终于转危为安。这也不能怪她，从小到大，她很少生病，最多只是感冒一下。想不到一下就病得这样重，居然要手术！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叶枫在第二天晚上八时，走进了她的病房！
如果不是护士引叶枫进门，晨露几疑是自己做梦。那张在视频中见过千百次的面孔，短短的发，淡淡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还有柔和脸上，那迷人的小嘴——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竟然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叶枫……”晨露惊讶地不敢相信，想要坐起来，但叶枫抢上几步，轻轻地按住她，“别动，刚刚手术，别动……”这是她的声音，叶枫的声音！是那个无数次响在耳边，让她心动神驰的声音！是在她病危时一直陪伴她的声音，是宝贝的声音啊！不知怎么的，眼窝一热，泪水涌了出来。
“怎么，伤口弄痛了吧？”叶枫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大眼睛深深地罩着她。
是她！那双深情的迷蒙的眼睛，那是她的！虽然面容有些与视频上的不同,可笑容、声音，那是叶枫的！
“你怎么会来？那么远，怎么这样快突然出现在这里？”晨露依然在震惊中，心却温暖得想要开出花来。
“我想看到你，必须要看到你。宝贝，”叶枫低下头，嘴唇几乎触到她的脸了，温柔的气息与声音都拂到她的神经。只听她低低地说：“我怕我再不来，就见不到你了……”
“宝贝……”晨露只是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发出声音。真希望病房里只有她们两人！那么她就可以触摸她的脸，甚至亲吻那近在眼前的小巧嘴唇了！但旁边还有护士，以及来照顾她的二嫂。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是傻傻地看着叶枫。突然记得自己的一只手被叶枫握着，禁不住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你，伤口痛吗？”叶枫不知道说什么，在床边坐下，仔细地端详她。感觉面前的晨露比在视频中显得年轻，脸也瘦削许多，但细长的眼睛灼热有神，闪着那特有的爱恋的光芒。真想吻吻那眼睛！但她终是不敢当着别人做什么，只是抬起手来，轻轻碰了一下晨露的脸。
这种轻微的碰触，在晨露心里掀起一阵飚风，全身的神经都颤动了一下。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这只碰过自己脸的手。
“不是太痛。”晨露微笑。其实，伤口很痛。刚才因为想要坐起来，牵动了伤口，刀口痛得火烧火燎的。握着叶枫的手，她舍不得有一时的放开，却又想到她长途跋涉，定然累了。于是问：“你一定累了吧？有无吃饭？”
“我在飞机上吃了，不累。”叶枫看看晨露的嫂子，说：“你回去休息吧，由我来照顾她。”
嫂子很意外，也不好意思，推辞说：“这怎么好意思，你，让你来医院，太辛苦你了吧？不行，还是我来吧。”她不知道叶枫是谁，来自何处？看她们的情形，应该是好朋友。可晨露的朋友，她基本上都认识的啊。晨露连忙给她们相互介绍，说叶枫是自己早年的同学，早已出国定居。叶枫一口地道的国语，让嫂子不得不信。几个人寒喧一会，嫂子给叶枫倒水，发现开水不多了，连忙去水房打水。护士也跟着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可晨露不但没有半点热情的表示，反而说：“你到我家去休息吧，我让嫂子送你回去，你明天再来，好吗？”
叶枫说：“不好。我来就是要照顾你的。你能在医院住，我有什么不可以？我行的。”她说时看着晨露，满眼的期待。还有股耍赖的调皮味道。
晨露只一接触她调皮的眼神，手不自觉地把她的手用力握了一握。可是想到自己才刚手术不久，行动不便。即使起床上厕所，都要人帮助……她与叶枫虽然在网上相识一年多，爱得死去活来，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条件又实在太简陋，她怎么可以让她来照顾自己的吃喝拉撒？不但感觉特别难为情，也不想让长途飞行过来的叶枫太辛苦，于是放开握着的手，说道：“如果你感觉到家里不方便，那么你去住宾馆吧。这医院旁边就有宾馆，你先去好好休息，嗯？”
叶枫当下恼了。心想是不是她还在为JI的事不肯原谅她？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即使她在行动上曾对不起她，可在心上从来没背叛过她啊！现在，她不远万里来到她的身边，不顾一切地来看她，难道她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瞪视着她，撇嘴道：“你是要赶我走？”
“怎么会？”即使只是作为一个朋友，她那么大老远地来看她，她也不会赶她啊。何况，她们不仅仅是朋友，而是在网上恋爱整整近一年的恋人——晨露赶紧再次握住她的手，因为动作大了点，伤口被牵动，痛得她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你的样子……”叶枫以为她对自己不耐烦，所以皱眉。她说：“分明是不肯原谅我啊。”
她不肯原谅她？亏她想得出来！昨天自己生命垂于一线时，是她在电话里一直陪伴着她。她不让她挂电话。她疼痛得无力接电话时，叶枫让儿子拿着电话，一直陪她说话，直到她被推进手术室，才与她的声音隔绝。那时，晨露想：如果能活过来，所有的恩怨情仇她都不再计较了，只要可能，以后所有的日子，她都想交给叶枫……“宝贝，我是伤口疼，还有对你的心疼，知道吗？”晨露过分的心疼，使之声音都暗哑了。
“啊，又害你伤口痛了吗？”叶枫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想要紧紧拥抱心爱的宝贝，深深亲吻她，可又怕弄痛她，怕她激动引起更大的疼痛，便只是拿起她的手捂住自己的脸，深情而愧疚地道歉：“宝贝，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伤心，害你生病，害你这样！我好心疼……昨晚，我担心死了，也焦急死了！宝贝啊，今天看到你，我这颗心才踏实下来。难道，你还忍心让我离开？”
“是我不好，是我心眼太小，身体不争气，害你担忧！都是我不好。”晨露捧住她的手，也一个劲道歉，她说：“只是这里条件太差，我舍不得你累……”
“现在，我们还要分彼此吗？”
“宝贝……”晨露把手从叶枫脸上拿开，深情地注视她的脸，她的眼睛，还有她脸上的每一根线条。能如此近距离地看她，感受她，是何等幸福啊！她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怕一眨眼，眼前人像梦一样消失了。
正当两人想要有进一步的举动时，嫂子打水回来了。
晨露条件反射地抽回与叶枫紧握的手。
二十一
晨露住的是双人病房，只有晨露一个病人，另一张床位空下来，正好家属相陪。二嫂看叶枫执意要留下来陪，自己当晚陪到十一点便回去了，到天明再过来。剩下两人，一时都傻傻的，只是相互看着。
“你饿不饿？”晨露问。她指一下床头柜亲友们送来的水果、补品什么的，说：“要不，吃点东西。”
“你能原谅我吗？”叶枫忽然认真地说：“上次，你说要考虑，至今还没给我答复，我想知道你到底要不要原谅……”她坐在床边，眼睛紧紧盯着晨露的眼睛，满是紧张与不安。
晨露猛然听她提到过去的事，那过去的不快已如过眼烟云，此刻只有说不尽的爱恋！那爱恋不知不觉就从目光里漫溢了出来，嘴里也喃喃地吐出一句话：“宝贝，我只知道我爱你……”
“宝贝……”叶枫再没有说话，低下头，把自己的唇贴在她的唇上。开始，她只是贴着，轻轻地摩挲。柔软的唇中有种惊人的柔情，禁不住轻咬上唇，又吻下唇。一会儿之后，她用舌头启开她的唇，与她的舌头温柔地纠缠一起。
唉，想象了千百次，在梦里、电话里吻过千百次，终于真正吻到了！两人的舌头像她们说话的声音，温柔、深情而缠绵。但叶枫并没有忘乎所以，她知道自己吻的是一个才刚开刀的病人，她的吻也就只有深情而没有激情。
晨露温柔地回应，细细感觉她柔软的唇舌与自己的交织、纠缠，真的是如此美好的感觉！全身心都有种飘逸、飞升的感觉，整个人仿佛飞到了一个充满鲜花与蝴蝶的草地上，她们随之飞舞……多么美妙，妙不可言！
“真的好香啊。”晨露轻轻地满足地叹息。
“我说过，我身上很香的。”叶枫笑。她依在她身边，一手搂着她的头，另一只手轻轻在她头发上摩挲，嘴唇依然挨着她的唇，吐气如兰：“你嘴里，也充满芬芳的味道……”说得晨露不好意思了，难为情地转换话题道：“你这次来，能住多久呢？”
“我只请到一星期的假。”早在晨露提出分手之时，叶枫就愧悔不迭，见晨露一连几天都不肯原谅，便急着办签证。她想，只有见到她，让彼此面对面，让她看到她，感觉她的真心，她才会真正原谅并接受她。那天晚上打电话，她本来是想告诉她要来中国，哪知她肚子痛得死去活来……因为太匆忙，也因为公司事情多，她在晨露身边只能呆五天，另外两天要用在飞机上。
“好短的时间啊……”晨露把脸埋进她的胸口，心里翻江倒海。相爱了那么久，总以为只是一个梦，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没想到还能梦想成真。然而，相见，只有五天！五天啊，她们将再次面对分离，面对相思！五天——自己身上开刀缝合的线也没有拆啊。“为什么不多住几天呢？”她喃喃地问。
“宝贝……”叶枫深深地叹息，把的头揽到怀中，用双手环抱住她，“睡吧宝贝，别想太多了。”
晨露哪里能睡得着。按说她身体虚弱，还有药物的作用，晚饭后就想睡的。可是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叶枫的到来，叶枫的吻，在她心里留下刻骨的相思。虽然她就在她身边，她还是想她、想她。
病床太窄小，她在她怀里躺一会，怕她太累，让她去另一张床上休息。叶枫坐一天飞机，也实在累了。也怕自己在睡梦中碰到晨露伤口，便听话地去另一张床上睡觉。一会便沉入香甜的梦乡。
晨露微笑地听她的呼吸，静静地感觉她的气息……回想她们在网上相爱的历程，曾经爱得大胆而热烈，常常在电话中做爱。那种深沉的依恋和渴望，常常让她们产生无尽的想象，而生出不可遏制的冲动……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此情此境，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安适平静，静静地感受她的呼吸，她的气息，竟然是这样的安适和幸福！
早上醒来，二人目光相融，都笑得格外甜蜜。叶枫像以往在电话中那样，开口说：“早安宝贝。”晨露回应：“宝贝早上好。”叶枫下床过来亲亲她，赶紧去打水来给她洗脸。甚至不让晨露动手，拧了毛巾给她擦洗，做得那么自然而熟悉。好像她多年前就这样照顾她似的。
晨露也不扭怩，温顺地接受她的照顾，像初生的孩子般自然而纯净。只是不停地微笑，不停地说谢谢。
“宝贝，跟我还要这样客气吗？”叶枫说着在晨露脸上亲一下。
晨露故意摸着她亲过的地方，笑道：“刚刚洗净，又沾上口水了。”
其实根本不可能有口水沾上去。“是吗？我看看。”叶枫调皮地低下头，却又在另一边脸上印下一吻。“这样就均摊了，哈哈。”笑得不知有多得意。
晨露抗议：“不公平啊！”要叶枫也把脸给她，让她亲两下，越发让叶枫开心。两个人心里那个香甜啊！
二嫂是个温柔贤慧的女人，跟晨露年龄相近，二人关系一直不错。虽然有叶枫相陪，她还是不放心，一早就赶到了医院。这让晨露很开心。因为要上厕所，总是不好意思让叶枫陪着去。
叶枫看嫂子来了，看她带来的牛奶、包子什么的早点，拿起包子就咬了一口，“很好吃啊。”她问：“这是哪来的？”嫂子笑道：“医院附近有许多小吃店，我就从门口买来的。”
“啊，真的吗？”叶枫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虽然以前到中国北京旅游过，但到昆明是第一次，“我得去看看。”吃完包子就要往外走。晨露不放心，怕她走丢了。嫂子要照顾晨露，一会医生要来检查，开药用药，不可能陪她去逛，她笑道：“我又不是孩子，也懂说中国话，跑了好多国家的，你不用担心。”自己便出去了。
“啊呀，这边的东西真多，真便宜！”叶枫回来高兴得眉开眼笑，她端着一碗瘦肉粥，是专门给晨露的。“这粥只要三元人民币。我都不相信，问他们是真的吗，只要这点钱吗？味道那么好，真想不到只要这点钱！”晨露与嫂子只是笑。两边物价不同，对钱的看法也不同。人民币对纽币大概近一比六。而在奥克兰，一根黄瓜也要6元。这里的东西对叶枫而言，当然是超便宜了。“粥热热的，你快趁热吃。”叶枫说着把粥端到晨露面前。
这时晨露已挂上吊针，不方便吃东西。她说：“我不饿，刚刚已喝一杯牛奶了。”
“那点东西怎么够营养？不行的，你要吃。”叶枫非要她吃。
嫂子说：“我喂你吧。”
“谢谢，”叶枫说：“我来，你休息一会。”坐到床边，就要喂晨露。弄得她老大不好意思。她却舀一勺粥，放到嘴边尝尝，吹吹，然后说：“来，张嘴——”
晨露不得已张嘴，吃下去一口。没有想象的那么难，第二口不用说便吃了。虽然是第一次被人喂着吃饭，竟然配合默契，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好像八百年前就这样似的，那么自然而然，没一点生分。看得嫂子都忍不住笑。
接下来的日子，喂晨露吃饭便成了叶枫的专利。只要晨露挂着吊针，她就喂她，不让她动手。即使没挂针，她也要喂她。晨露也习惯了，很自然地接受。如果不挂吊针，她自己吃饭的话，也把自己的饭菜喂给叶枫吃，当然是嫂子不在身边的时候。只要嫂子不在身边，两人就你喂我，我喂你，谁也不嫌脏，甚至一个碗里吃饭，好象那些饭菜都香甜了许多！
叶枫也真会变花样，她很快熟悉周围的饭店，知道哪家有好吃的，有什么特色而又营养丰富的菜肴，跑去买来要晨露吃。
“宝贝，你要加强营养。”叶枫顺嘴喊出“宝贝”，知道自己失口，冲晨露露齿一笑，再看嫂子。嫂子不经意，看她们那么亲密，只当是好朋友。平时常常听一些好姐妹开玩笑彼此叫对方亲爱的、宝贝之类，并不大惊小怪。倒是她们自己心虚，特别小心掩饰。可私底下叫惯了“宝贝”，常常不小心失口喊出来。
叶枫去一家饭店，特地叫了甲鱼汤。“这东西营养特别好，很适合你补身体。”叶枫把汤先给嫂子一碗，她买的吃食，必须大家分享的，不吃不行。“千年王八万年龟，听说这王八就是甲鱼，”叶枫兴致勃勃地介绍道：“它兼有鸡、鹿、牛、羊、猪、鱼、蛙的营养与味道，很好的。你要多吃点。”说着给晨露喂了一勺。
“那你也要吃啊。”晨露要她吃了自己才吃。不然不再接受。
“好，我也吃。”叶枫笑，自己吃了一口，接着再喂晨露。就这样，一碗汤，两个人喝。
“你知道甲鱼为什么叫王八吗？”晨露想到以前跟叶枫开玩笑骂“混账王八蛋”的话，自己忍不住笑，笑着讲解：“说的是五代十国时的前蜀主王建，喜欢偷鸡摸狗，忘了‘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忘八’的偕音是‘王八’，以后这就成了骂人的话。”
嫂子插言：“那干吗男人老婆偷人，就叫那男人是王八，女人不忠就是给男人戴绿帽子？”
“这和元朝的法律有关，‘娼妓穿皂衫，戴角巾儿；娼妓家长并亲属男子，裹青头巾。’王八就暗指那些老婆有外遇的男人。”晨露看书多，知识广博，知道的典故也多，她说：“而甲鱼是一种很懒的动物，盖子上容易绿茸毛生，于是就有了那些说法。”
“以后听你说话要小心，”叶枫说：“不然被你骂了还不知道。”
晨露笑：“我哪舍得骂你呀？”
“来，来，多喝汤。”叶枫刚刚学会另一句俗语，马上拿出来运用：“吃了人家的嘴软，我现在多喂你一点迷魂汤。”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