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底山河，因你存活(41)

　　“嗯。”陈笛回答说。
　　陈董事长：“那挺好的。”
　　“好什么？”陈笛没理解。
　　陈董事长笑了笑，“会紧张，会心疼，难道这不是有点喜欢的意思吗？还会生气，为了这个小姑娘，跟你世伯家里闹翻，哈哈，说起来还有点的少年意气。”陈董事长顿了顿，看着自己女儿的那双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有点迷茫的眼睛，接着开口：“不过，挺好的。做石头很无趣，做人才有趣……”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陈董事长留下一句发人深省的话后，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陈笛一个人留在客厅里，好好思考。
　　石头？陈笛脑海里回荡着自己亲爹的话，不由失笑，难道从前的她，在自己亲爹的眼里，就是一块石头？
　　至于喜欢盛来吗？陈笛想，可能是有的吧，不然也不会那么将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此放在心上……
　　没多久，陈笛回到自己房间。
　　盛来睡觉的时候特别安静，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躺在盛来身边。
　　陈董事长说了，晚上守着盛来。
　　这样睡在一起，算是守着了吧？
　　陈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每天的动作压在肩头，哪里还有心情去做梦？
　　白日无所思，夜来也无所梦。
　　但是今天晚上，回到西城的第一个夜晚，在身边睡着盛来的夜晚，她做梦了。
　　她很难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但是这晚上她梦见了盛来，以为记忆里都没有那么小的盛来，在梦境里，却异常清晰。
　　那是她趁着学校放暑假回来的那个夏天，也是盛来才搬进遥家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陈笛看见自己从遥家走进门，遥松音还很可爱地跟着她转，好似欢喜的不行。在花园里，陈笛看见躲在角落的盛来，用着那双带着好奇又有点怯弱的目光的眼睛偷偷地看着自己。她以为自己的“小心翼翼”很隐蔽，但却不知道那只是将身子藏在小喷泉台子后面的自己，因为有一颗脑袋还偏在外面，也是很容易被抓包的。
　　盛来是个第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惊叹的女孩子，因为她真的太好看了，是很标准的人们对美女的定义的漂亮。
　　即便是年纪很小，但也显示出了美人胚子的轮廓。雪白的小脸蛋，眼睛很大，睫毛卷翘，嘴巴也小小的，那时候盛来还要稍微胖一点，笑起来的时候，一边脸颊上还会有一个很浅很浅的小梨涡，五官比一般人都要立体，像是橱窗里的好看的洋娃娃。
　　陈笛走过去，这一次没有再理会身边遥松音的纠缠，拿着手里的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包装得特别漂亮的糖果，蹲在盛来面前，轻笑温柔的地跟她说：“盛来，送你的礼物。”
　　小小的漂亮姑娘好奇极了，看得出来她还有点害怕，有点像要逃走，可是又像是被陈笛吸引，或者是被陈笛手里的糖果吸引，那双穿着红色小皮鞋的小脚在的地上不安地来来回回跺了跺，这才鼓足勇气一样怯生生问：“你，你是谁呀！”
　　陈笛微笑着回答：“我？陈笛，你可以叫我小笛姐姐……”
　　“小笛姐姐？”面前的小姑娘歪着头问，又像是在喊她的名字：“陈笛？”
　　陈笛：“……”
　　“陈笛？”
　　耳边再次传来一道声音，很近很近，陈笛还想纠正不是陈笛是小笛姐姐时，她感觉到自己肩头被人推了推。
　　然后，梦醒了。
　　陈笛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盛来的那双清亮的眼眸，像是在梦境中的一样，多年未变。
　　梦里当然是假的，她当年没有朝着盛来走去，但是现在，她愿意时间倒流，她一定会在那时候，坚定不移地走到盛来身边。即便那时候自己真的很不喜欢小孩，但她一定会那样做。
　　为什么梦境跟回忆有差别呢？
　　因为，她现在真的希望能有那样的从前，还有那样的开始啊……


第46章
　　盛来眼里带着一层薄薄的戒备, 看着如今躺在自己身边的陈笛。
　　昨天晚上陈笛也是累极了, 合衣而眠, 不过这样的陈笛跟盛来记忆中的陈笛相差太远，记忆里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让盛来又有些不由带着好奇看着她。
　　陈笛从床上坐起来，她单手抬起来揉了揉在自己的后颈, 平常床上就只放着一只枕头, 昨天晚上的时候也忘了去拿枕头，自己的那一只现在在盛来脖子下，现在她有点感觉到脖子痛。
　　“醒了？”陈笛同样有点不习惯在早晨睁开眼时看见身边还多出来一人,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盛来的话，她好像心里也不是很排斥这种状态。
　　盛来“嗯”了声，然后问：“我怎么在这里？”
　　虽然记忆中自己只来过这个房间一次, 甚至时间还有点久远，但是盛来还不至于忘记, 曾经在这里, 也是在这张床上，发生过什么。
　　她刚想坐起来，结果猛然抬头动脖子的时候, 忽然“嘶”的一声叫出来, 捂着自己的后颈，秀眉紧蹙。
　　陈笛听见声音赶紧回头，看见盛来的动作时，脸色顿时变得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自然。
　　“昨天晚上我把你从遥家带过来的, 只是那时候你……”陈笛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她也不知道盛来究竟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有点不听话，我只好敲晕了你把你带回来……”陈笛有点心虚。
　　盛来的脸色也变得有点古怪，“你敲晕了我？”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一样，觉得惊讶万分。看见陈笛点头，盛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昨晚上的事情她有一半儿都不记得，“你说我当时是什么样子？”盛来抬头，定定地看着陈笛。
　　她自己不清楚在如今她的眼里，暗藏着一抹紧张。
　　陈笛是一眼看见，甚至她都能猜测到盛来是在担心什么。
　　可是越是知道地清楚，她心里越是觉得不是滋味。
　　“挺胡闹的。”陈笛缓缓开口，“还挺凶的，像是一只小老虎……”她一边描述的时候一边轻轻笑了，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露出了爪牙的盛来，看起来还挺厉害。如果凶一点就能让她在外面不受到别人的欺负的话，陈笛其实还挺希望盛来就是那个模样。
　　这种断片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盛来坐在床上，一边揉着自己现在还觉得有点轻微发疼的后颈，一边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脸色有点暗淡。
　　脑子里很乱，昨晚就那么点时间，她能回想起来的记忆却是更加有限。
　　半晌，盛来才开口，带着点晦涩：“你都知道了？”
　　虽然不记得自己后来做了什么，但盛来能感觉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绝对不是想要被人发现的事。
　　“知道什么？你不是你？”陈笛问。
　　盛来依旧低头，没看她，“我是怪物。”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的，听上去让人觉得可怜极了。
　　“不是。”
　　“我就是！”
　　就在陈笛否定的时候，盛来像是受到刺激一样，豁然抬头，那双眼睛不复之前的清亮，而是变得红彤彤的，里面有泪水在打转。
　　盛来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她盯着陈笛的眼睛，想要努力表现出来很凶狠的样子，结果最后的模样不过是拙劣的伪装，伪装地厉害的样子而已。
　　“你撒谎，你心里明明觉得我是怪物！你们都这样认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然，你为什么打晕我？！其实……”我自己也知道……
　　但是后面那些话，盛来没有讲出来，只剩下淹没在唇齿见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唔”……
　　她被这一刻欺身而上的陈笛拥抱吻住，将后面那些想要扎伤别人可是最后只是扎伤了自己的话吞咽回了肚子里，然后，她默默哭了……
　　有温热而咸涩的眼泪流下来，陈笛尝到了……
　　她是跪在床上，将盛来抱住。
　　那些话她听着觉得难过，更知道现在讲这些话的盛来应该更觉得难过。
　　盛来的唇软软的，她亲了两下，后者终于不再讲话，却也没有像是从前那么抗拒将自己推开，只是闭着眼睛，无声地哭着。
　　这时候的盛来像是陈笛梦境里的那一只小团子一样，看起来怯生生的，无害极了。
　　不再像是从前一样，在她面前变成一只刺猬，怎么都不要自己接近。
　　“不是，我没骗你，你不是小怪物。”陈笛低声说，将盛来抱得更紧了一点，“而且她也对你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要保护你，这难道不好吗？”
　　她低声安慰，想要化解她的害怕和不安。
　　盛来第一次在这么清醒的时候，趴在陈笛的肩头，她真的觉得太无助了，如今的陈笛，对她而言就像是最后那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出现在眼前，迫不及待抓住。
　　“那，那我也害怕的……”
　　陈笛继续拍着盛来的后背，声音温和了许多，“害怕什么？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盛来是真觉得很崩溃，“我不知道她是谁，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在我身体里，我，我真的饿不知道，我也很怕，很怕……”
　　她有些语无伦次，从来不在人前说怕什么，现在脱掉了面具，看起来格外让人觉得脆弱。
　　陈笛心情沉沉的，不太擅长安慰人，现在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让盛来不哭不怕，“没事没事……”
　　盛来抽泣了一会儿，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后，这才意识到自己跟陈笛之间的距离有点过分近了，她想从陈笛的怀中退出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对不起啊……”让她看见那么失态狼狈的自己，她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是怎么了。
　　可能对陈笛的信任从来都没有从她的心里真正消失，不然为什么在自己情绪失控崩溃的时候，茫然不知所措害怕的时候，在看见陈笛的时候，还是像是觉得看见了生命力最后一束光？想要伸手拼了命地去抓住？
　　盛来感觉到自己这时候心跳的厉害，她是怕，真的怕自己还抱着那样的感情。
　　怕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坚持，原来都只是自欺欺人。
　　还是，还是好喜欢……
　　感受到怀里又变得空荡荡，陈笛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这才再次从床上站起来，“对不起什么？好了，先去洗漱吧，然后下来吃饭，有什么事情我们吃了饭再说，这时间也不早了……”
　　陈笛没再一直追问开始为什么盛来最后那一刻也伸手抱住了自己，她从前就不想逼盛来，在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后，她更不想要在盛来不想解释的时候强硬要求她说一个为什么。
　　现在她只需要相信原来自己在盛来心里还是可以值得信任的就好，她真的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