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久不分(38)

　　脚指还疼，纪云昕无端生了闷气，她拍了下衣柜门，从来没有过如此失态，可最烦躁的是，她不知道为何如此失态，只知道心里堵着难受，衣柜门被她拍的砰一声，在这安静的房间格外刺耳，纪云昕摇摇头，敛起失态的情绪，她起身崴脚走到床边坐下，也没什么心思办公了，干脆将电脑又塞回包里，整个人躺在床上。
　　和之前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之前是因为旁边有简烟，而这次——是因为没有简烟。
　　纪云昕躺在床上翻了身，枕头被她折腾来折腾去，手机突然响起声音，她拿过来看眼，是纪涵给她发的消息：姐，你再考虑考虑呗？
　　她沉着脸关掉手机，没一会又打开，却不是为了回复纪涵，而是下载微博。
　　微博下载好之后她点进去，之前傅强说的网上关于她和黎微卿的消息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一梦半生长】官微还挂在热门，她不用找就看到今天剧组拍的照片，有合照，有单人照，她目光锁在一张穿了红色礼服的简烟身上，然后不情愿的打开评论：
　　——虽然今天的主角是园子和馨馨，可我还是觉得简烟最出彩。
　　——简烟这张照片真的绝了，这礼服设计，这后背，这腰身，我的妈，我想死在她身上！
　　——我我我我也是，没好意思说，这腰我真的舔一晚上了，景园和顾可馨的粉丝别打我。
　　——打你干什么，我们园子和馨馨的粉丝没那么小气，况且简烟确实漂亮，我们在群里都舔一下午了。
　　——已做屏保不解释。
　　——朋友，磕CP吗？入股我们简罗吗？
　　纪云昕看到这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在床头柜时听到咚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她低头看，一个黑色长方形的东西落在床边，纪云昕捡起来愣了会，是一支录音笔。
　　这里怎么有录音笔？她想了几秒想起来，这是简烟的。简烟有段时间接受心理医生辅导，她当时就有一支。
　　就是这支吧。
　　纪云昕向来没有探寻别人隐私的习惯，她的教养也让她做不来偷窥的事情，现在却抓着录音笔没松，她想了几秒按在播放键上，没反应，应该是没电了，往常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事情她都不屑和不耻的，这次却一反常态，她打开床头柜见到里面有根黑色的数据线，纪云昕迟疑几秒将数据线插上，录音笔闪烁充电的红光，一闪一闪，那些闪烁的红点仿佛在拉扯她的思维，一边在叫喧放回去，下次还给简烟，一边嚷嚷让她听，让她听听，简烟都说了什么。
　　充电一会后纪云昕拨弄录音笔，开启后她按住播放键，里面传来沙沙声然后是简烟清脆的嗓音，很清楚。
　　“云昕又走了，外面冷，她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多穿两件衣服。”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纪云昕心尖没来由抽了下，疼得她皱起眉，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没声音了，纪云昕手放在录音笔上，想了想，往前调了点。
　　“云昕今天回家了。”
　　“她晚上没离开，怎么办，我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吗？”
　　再往前调：
　　“云昕又在忙什么？她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她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云昕，今天我过生日，好想听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纪云昕鼻尖倏地酸了，她皱紧眉头，把录音往前调：
　　“我要和云昕结婚了。”
　　“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原来云昕喜欢待在家里贤惠的妻子，我应该可以做到吧？”
　　她喜欢待在家里贤惠的妻子，纪云昕手抖了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迸发出来，如初春嫩芽遇到光和水，疯狂的生长和蔓延，胸口原本闷闷的，现在辗转成酸涩，说不出口的难受。
　　她听了半小时靠在床边，手上捏着录音笔，指腹一直按在调录音的键位上，一直调，直到调到最开始录音的那段，她垂眼，打开播放键，里面简烟的嗓音还很稚嫩，很清透，还有点压抑，她说道：“昨天云昕给我说故事了，她一点都不会讲故事，每次都是照着书上念，念完还问我听懂没，她认真的样子好可爱，我想听她说，我想听她一直说，一直说，一直说，说一辈子。”
　　“我看到她回家了，我想和她说话，我不敢。”
　　“她今天和我说在学校有个朋友，她还是第一次和我说她有朋友，我应该替她高兴的，可我高兴不起来，我也想陪她上学，我嫉妒。”
　　我嫉妒？
　　嫉妒？


第29章 见面
　　纪云昕一夜没睡，次日天刚亮她就披着衣服下楼了, 走到楼梯口她听到老爷子的声音：“柳婶啊, 早上蒸点小包子。”
　　柳婶带笑的声音响起：“早就蒸上了，云昕爱吃, 我知道，您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说着不管她了，心里还是惦记呢。”
　　纪松林脸板着：“谁惦记她。”
　　柳婶走到他身边，笑眯眯道：“昨儿吩咐我们晚上做几道云昕爱吃的菜不是您？今儿早上又来厨房, 这不是惦记是什么？要我说您和云昕好好聊聊，这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您也是为她好, 她会明白的。”
　　“那孩子。”纪松林感慨：“哪会明白。”
　　他话音刚落纪云昕在楼梯上方叫道：“爷爷。”
　　纪松林和柳婶齐齐转头，看到纪云昕披着外套站在楼上，长发松松垮垮散在身后, 头低着, 遮住半边脸, 看不清神色，纪松林脸上有些尴尬, 他板着脸咳嗽：“起来了。”
　　纪云昕穿着拖鞋下楼, 走到纪松林身边低声道：“嗯。”
　　柳婶见状忙道：“那什么, 我去做早饭了, 你们爷孙好好聊聊。”
　　纪松林老脸依旧不自然, 他余光瞄着纪云昕，见她没反应说道：“难得起这么早，出去走走？”
　　纪云昕点头：“好。”
　　一老一少走出客厅，纪云昕很久很久都没有和纪松林在自家的院子里闲逛了，一来是工作忙，二来，她不想回家，两人走到昨儿绑好的树枝前面，纪松林站定道：“是不是还恨我？”
　　纪云昕偏头看眼纪松林，见他两鬓花白，额头皱纹很深，不笑时颇为严肃，她从小就敬畏纪松林，也把他当成自己的榜样，那时候做梦都想成为纪松林这样的人，不畏别人目光，坚持自己，她一直在努力，却失败了。
　　纪云昕红唇蠕动，想说不恨他，可心底又是怨他的，可要说恨他，她也办不到。
　　纪松林见她没回答双手背身后，低头又往前走，开口道：“你恨我是对的，烟烟也应该恨我，当初那段婚姻，如果不是我坚持，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阵寒风吹来，带来泥土的腥气，纪云昕道：“爷爷。”
　　“你们离婚后我想了很多。”纪松林大梦初醒一般道：“也许我不该插手你们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是我明白这个道理太晚。”
　　他半辈子献给公司，习惯了做各种决定，纪云昕那时候刚回国，他就按照自己想的，给她最好的，也给烟烟最好的结果，他相信自己的决定不会出错，可他忘了，这次他做决定的是两个人，两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纪云昕低头，沉默好一会道：“爷爷，我也有错。”
　　她当初不该以为那样的协议就足够阻挡简烟，让她改变心意，也不该因为怄气对她那么冷漠，如果她当初选择和简烟好好聊一聊，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纪松林点点头：“是，我们都做错了，烟烟是个好孩子，她受了那么大委屈从没抱怨过你，也没抱怨过我，云昕啊，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还是不喜欢烟烟，我也没奢望你们能回到以前朋友的关系，只是以后烟烟来我们纪家，希望你不要当她是外人，就当她是妹妹吧，小涵告诉我她签了京仪，既然就在公司里，你多多照顾吧。”
　　多多照顾她？
　　可她现在不需要自己的照顾了。
　　纪云昕没吭声，身后传来纪涵的声音：“爷爷，姐，吃早饭了。”
　　两人转头，纪松林一声叹气，他道：“先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纪云昕看着他不再挺拔的腰杆从身边擦过，后背微驼，后脑勺发丝全部染了白，走路步伐不再稳健，有些蹒跚，背影显得孤单寂寥，她想起之前几次回家，无意走在园子里，总能看到纪松林身边站着简烟，两人或是一起散步聊天，或是一起修剪树木，说说笑笑，气氛融洽，面前的场景和记忆重合，她拧起秀眉。
　　纪涵小跑到纪云昕身边小声道：“姐，爷爷怎么了？”
　　纪云昕回神：“没事，回去吧。”
　　纪涵道：“那我去叫爷爷？”
　　纪云昕摇头：“别去了，爷爷想一个人走走。”
　　纪涵木木的应下：“好。”
　　两人回了客厅，纪水泉和杜雁已经坐在饭桌上了，杜雁看到纪云昕问道：“昨晚没睡好？”
　　黑眼圈重的化了妆都看出来，纪云昕点头：“没睡好。”
　　纪涵贱兮兮凑到她耳边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嫂子在身边，睡不好啊？”
　　纪云昕转头冷冷看眼她，纪涵老实巴交的坐着，不嘚瑟了。
　　吃完早点纪松林还没回来，杜雁和纪水泉叮嘱了纪云昕，纪涵两句就放她们上班去了，一路上纪涵明显还在说着节目的事情。
　　“姐，考虑呗，真的不会花费你太多时间的，我保证。”
　　“就参加嘛，当成给妹妹赞助，你看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帮我过什么事情，一点不称职！”
　　“姐……”
　　纪云昕开着车冷下脸：“闭嘴。”
　　纪涵唇角动动，最后什么都没说安静坐在副驾驶位上，到公司时她气恼的下车，一甩车门，连再见都没给纪云昕留下就扬长而去，纪云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靠在车椅上，手机铃响起，是傅强的电话，纪云昕接起就听到那端说：“纪总，八点半的会议开始准备了，需要我去接您吗？”